西瓜會有的。(2 / 2)

他安慰:“這種與生俱來的樂觀讓我的心臟跳動,但後天養成的悲觀才能讓我保持清醒。”

林嬌點頭:“悲觀有一種預見能力,想得多考慮得長遠沒問題啊,但不要拿想象之中未來的恐懼去懲罰自己。”

“我以前陪陳謹思去看過一次心理醫生,他就不願意再去了,他問我為什麼要花錢讓一個陌生人來看自己的笑話,看著醫生漫不經心的說著一套套模板一樣的說辭,他隻覺得可笑。

這些人都沒有經曆過他的傷害,談什麼感同身受,隻會高高在上地勸他想開點,那種健全人的眼神讓他不舒服,可今晚我和你說了很多很多,我覺得你是能感同身受的,你勝過一切的心理醫生。”

我在你的眼裡看到了心疼。

我曾經告訴自己,以後要提防這種破碎家庭出生的孩子,要提防所有可能靠近的傷害,可我無法提防希望,原來我每個說不要的瞬間都是在渴望被堅定的回應,愛。

在警局的時候我想,要是我早點承認就好了,這樣父母也不會走得那麼突然。

在姑媽家的時候我想,要是我沒答應離開就好了,至少有學上有未來。

在被施陽欺負的時候我想,要是沒離開姑媽家就好了,至少不用自己找飯吃,隨時餓死。

好像不管怎麼選,事情總是會變得更糟。

我向未來前進的每一步都是在向下一點點埋葬自己。

原本今夜我就要死去,可你給我披上了一件外衣,比我曾經所有華美的衣服都要硬,卻比背後細碎的石子軟。

我躺在陰暗閉塞的石子上仰望星空,發現所有星星朝向同一個軌道圍繞某個點緩慢而堅定地移動,靠近。

我聞到了鹹甜的奶香氣,抬起頭。

你對我說回家。

前半生埋葬的所有塵土在這一刻成了養料,我發芽了。

在今夜,我突然沒有那麼討厭銅山了,我也沒有再想到陳謹思,向雲一家。因為抬頭的那刻我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星星。

林嬌挑眉:“一會兒歌星,一會兒醫生,等會給我安排什麼角色?心理醫生……能乾什麼?就聽人說話嗎?”

向:“聽你說過不去的坎,安慰你。然後,開點藥吃。”

林嬌:“那能治好嗎?”

向天星沒看見林嬌眼睛裡的期待,還沉在回憶裡附和:“應該可以吧,不然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當初去見心理醫生,他可比陳謹思還激動,其實細想當時陳謹思臉上就沒有什麼特彆期待的神情,更是在完成一件任務。

他看向陳謹思時,陳謹思才會浮現一個微笑,淡淡的。他都能從陳謹思的眼裡看到自己焦慮和希望並存的眼神。

希望陳謹思快點好起來,希望他能早點走出原生家庭的痛,希望更多的愛能讓他更堅定,以後一起彈琴一起上下學一起上班,各自結婚生子,老了也要一起打遊戲。

他做得真的對嗎?這是陳謹思想要的嗎?他承認在充當拯救者角色時他會有一種成就感。

現在想想,或許在陳謹思眼裡,他是個偽善的掌控者,有著變態的控製欲,強迫地改變了他的人生。

陳謹思對自己說出那番話該有多難受,在他看來見心理醫生就是將傷口血淋淋地撕開,再讓人高高在上的點評上兩句。

陳謹思一定恨透了他,對於心理醫生他一定也沒有說真話。

雖然陳謹思的確需要他的資金幫助,可陳謹思需要他們一家多餘的愛嗎?

他對於敏感長年累月滋生的陰暗情緒毫無知覺,或許他這輩子也不會明白。

啊,不。他在聽到偷這個字眼的時候也會變得非常敏感。

所以隻是每個人觸發開關的關鍵詞不一樣。

陳謹思暫時翻篇。

那現在他和林嬌呢?

他需要林嬌,如果林嬌掌控著他,希望他以後去配件廠,希望他彆提什麼離開銅山,那他要怎麼選?

他又開始瞎想了,啊,我好像挺沒用的。

為什麼他全身上下就沒有能讓林嬌也利用下的地方?

完全沒有利益的牽扯讓他心慌,林嬌為什麼要幫助我?她欣賞我?她欣賞的那一點以後不欣賞了怎麼辦?

陳謹思和向雲都在他沒有利用價值的那一刻果斷拋棄,她會怎麼做?

他腦海裡都是林嬌舉著菠菜對他搖頭的畫麵。

向天星你太能吃了,菠菜長得還沒你吃得快,我養不起你了。

向天星你怎麼那麼嬌氣啊?不行,我不能再養你了!

啊。不行不行,他要創造價值,他不能坐以待斃。

林嬌看他盯著她一會皺眉一會搖頭:“乾嘛?有話快說。”

向天星本身藏不住話,又想到林嬌不愛聽廢話:“在想你為什麼要幫我,你以後不幫我了怎麼辦。”

林嬌一臉看白癡的神情:“我不白幫你,你的衣服不是賣了錢嗎?而且,我後麵還有大事交給你,賺錢的大事。”

向天星眼睛一亮:“沒問題!我能乾!我衣服還剩好幾件呢,都拿去賣吧!”

“那你光屁股吧。”

向:“你又胡說,我肯定會留兩件啊。我又不傻。”

林嬌哦了一聲。

怪不得總是被騙,小少爺真的……想捏一捏臉。

向天星望著一鍋菜粥:“這什麼時候才能吃啊。”

林嬌拿起水桶:“傻了吧?等粥自然冷卻你下午才能吃上,我一般都打點井水冰一冰。”

向天星躍躍欲試:“我在書裡就看到,鄉下喜歡夏天把西瓜放在井水裡冰一個晚上,說是比冰箱拿出來的還涼爽呢。”

林嬌頓了下,冰箱是什麼?但她卻肯定地點頭:“會有西瓜的,下個月就有。”

打水的手頓住,向天星看見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自己,那眼神似乎在說彆過來,

這樣的眼神對向天星沒用,他靠近俯身過去輕聲詢問她:“怎麼了?”

不知道是少年的體熱還是太陽早已升起,林嬌感到一股熱氣噴在身上,她臉有些微紅,但聽那聲音卻很踏實。

第一次有人問她怎麼了,是完全站在她這邊,是要準備一起分擔,或者,幫她解決。

讓不讓開的也沒必要了,向天星已經彎腰朝井裡看。

“怎麼那麼多黃色的紙?”他問,“好像還有點黑?”

林嬌啊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向天星想,或者這就是林嬌的開關。

他想再看看卻被林嬌輕輕扯到一邊,“等著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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