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啾摸了摸手臂,指尖在山海戒上停留片刻,那光芒便逐漸黯淡下去。
夜風有點冷,林啾啾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一雙腳丫還光溜溜的,忍不住在寒風裡瑟瑟抖了兩下。
她捏了一個防風訣,又托起一道靈光咒,沒有急著回屋,而是朝那棵斷了的海棠樹走去。
樹木的切麵並不平整,邊緣處樹皮粘連的痕跡尤為明顯,不像是被氣浪斬斷,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撞開的。
林啾啾托著靈光咒照了照,果然在樹乾上發現了端倪。就在樹乾半人高的地方,有一個凹陷下去的痕跡,樹的一側還有一小灘血跡。
從血液的顏色和新鮮程度上來講,應該是剛剛留下的。
林啾啾沒有去碰那灘血跡,她將樹乾扶正,捏了幾個療愈術與修複術法朝海棠樹上甩去,然後又為它渡送了些許靈氣,使它得以恢複生機、繼續生長。
一切完美,隻可惜海棠樹被撞擊落地的那一麵,樹枝折了幾段,花瓣也掉了大半,看起來……有點禿。
這要修複起來可就麻煩了。林啾啾還很困,她決定先回屋去睡一覺,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說。
林啾啾赤著腳走在回屋的路上,忽然腳下一疼,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紮到了。
林啾啾抬起腳,發現腳心上紮著一塊細小的木刺,鮮紅的血液已經順著傷口流了下來,吧嗒吧嗒地滴落到地上。
emmm……這就很奇怪了。
林啾啾現在已是金丹中期,以她的修為,尋常刀劍尚且不能在她身上劃出一道小口,何況是一塊小小的木刺?可是那木刺卻已深入她的腳掌,不光出血了,還有點疼。
林啾啾皺了皺眉,單腳用力,一瘸一拐地回到小屋。
她找來乾淨的水清洗傷口,洗淨之後將木刺拔,然後施了個簡單的止血術。
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了,那血沒有被止住,依然吧嗒吧嗒地滴到地板上。
林啾啾沉默了。她一連又扔了好幾個療傷術法,連上品的止血丹都吃了,可她的血就是不為所動,總能以不同的角度從傷口裡流出來。
林啾啾:“……”
她把腳丫子向上掰了掰,坐在燭光下仔細觀察那道傷口。
沒有中毒,沒有符咒的跡象,就是一道極其普通的傷口。她這是血小板太少,凝血功能出現障礙了?
林啾啾單腳蹦著,又去查看了那塊紮了她的木刺,也沒有查出任何詭異之處。
而她的血珠,依然吧嗒吧嗒,以一種極其穩定、極其均勻的速度滴落著,精準地跟秒針似的。
林啾啾:“…………”你贏了。
她睡意全無,在腳上纏了繃帶,然後托著腦袋,開始從頭到尾思考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恕並不在她的身邊。幾天前,擎天大陣出現了波動,裴恕不得不跟隨淩霄然一起前往查看。而林啾啾的夢境,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出現的……
關於夢境,林啾啾記不真切了,留下的隻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印象裡,她置身於一片高聳入雲的巨木林中。那巨木生得極高,高得她完全看不到樹頂,而它們又極其枝繁葉茂,茂密得她幾乎看不見天空。
視野一轉,茂密的樹林不見了,所有的枝葉都被熊熊烈火所吞沒。即使是在夢中,林啾啾也能夠感受到那樣猛烈的溫度。而她體內的凰息也在這時變得熾熱。
林啾啾閉上眼睛。她的思維出現了一瞬間的混亂,仿佛那些場景飛快地在她眼前閃回了一遍。
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在殷切地呼喚著她。
“弦歌……”
“弦歌……”
林啾啾終於聽清了,那夜夜縈繞在她耳邊的聲音,所呼喚的到底是什麼。
“弦歌……回來吧……回到我們身邊……回到青烏族……”
低訴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纏纏綿綿,如同起伏的海浪一般。
那聲音起初朦朦朧朧,到後來越來越重,倒不似在她耳邊呢喃,而更像是在她腦海中回響。
林啾啾睜開眼睛,她的眼神已經完全潰散,變得迷離起來。她好像失去了意識,任由那夢中的聲音指引著她,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再一次地朝著屋外走去。
“是了,回來吧……回來吧!我們都在等著你啊,弦歌……弦歌……”
林啾啾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感覺這個名字並不屬於她,可是她真正的名字是什麼,她反而記不得了,直到——
“啾啾。”
林啾啾的意識驀地回攏,她的眼睛亮起,看著眼前的人訥訥地道:“裴恕……?”
腦袋裡還殘留著一絲不太清醒,林啾啾揉了揉額頭,意識混沌得像團漿糊。
“你……你回來了?”
林啾啾隱約記得,淩霄然臨行前跟她說過,他們此去需要探查的地方比較多,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天,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裴恕淡淡笑了一下:“嗯,回來了。”
林啾啾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她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她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起了身,從坐榻上走出好遠,腳上的傷口洇出了血,將包紮的繃帶浸濕了,還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小串的痕跡。
這要是潔癖症患者,當場就要被逼瘋了。
林啾啾想起她剛才不知不覺就墜入夢境的事。
“裴恕,我……”
她正要開口,裴恕忽然笑著攬過她的肩膀,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我倒不知道,你還有夢遊的習慣。想我了?”
他輕描淡寫的,林啾啾一怔,垂下眼睛小聲道:“想。”
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不想她擔心,所以才用夢遊輕巧帶過。
說來也奇怪,裴恕這麼一說,林啾啾反而就一點也不擔心了。
她心中疑慮頓消,安靜地在裴恕肩膀上蹭了蹭。聞到裴恕身上熟悉的冷香,還有淡淡的風雪味道。
嶺東無雪,他應該是從極遠的地方匆忙趕回。
想到這裡林啾啾就笑了,眼眶也變得溫熱。
真是奇怪,分開的時候不覺得難過,此刻人回來了,反而泛出許久未見的酸楚。
“我抱你回去好不好?”他俯在她耳邊輕輕地問。
林啾啾點頭:“好。”
於是,裴恕彎下身子,一隻手攬住林啾啾肩膀,一隻手從她膝下穿過,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