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聞聲抬頭,混沌無神的雙目沾了厚厚的一層眼眵。
失明,但聽覺尚存,可也是毒入骨髓,時不多日。
少年雙手抓緊了,手背手腕全是摔傷,估計是磕磕絆絆摸到了荷花池旁的廣場。
“等死。”少年乾脆利落的說道。
“不是有知名醫師來處理了,說什麼泄氣話。”
“反正這次過去了,還會有下次,不把我們玩死,他們是不會收手的。”
顏歡在臨旁的秋千坐了下來。
“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我看不見。”少年眼眶旁,有密密麻麻的黑色顆粒鑽了出來,黑霧彌漫一般。
顏歡眉頭一皺,這種又小又多的活蠱,最是難纏了。
那些細小蠱蟲黑潮般蔓延,朝少年的嘴和耳孔鑽去。
見狀,顏歡捏下一枚青羽,輕撫了過去。
靈光一閃,那些密密麻麻的蠱蟲紛紛落地,沒了氣息。
少年一愣,大陰天中的光亮居然刺得他雙目一疼,不過好事是可以看見了。
“我···我看見了···”
“你叫什麼名字?”
“胡碩!”
“嗯···”顏歡頓了頓,“說一下他們的事情,有多少說多少。”
胡碩眨眨眼,朝旁邊看了看,一想到能治愈自己的該不是壞人,便將事情和盤托出,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這場怪病蔓延之前,我一家子本來是安然無恙,我奶奶說,是家裡有地仙相助,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但我隱隱約約感覺,是有種莫名的存在護住我們,使我們不受蠱毒侵害,可有一天,大概也是像今天一樣,有烏雲會打雷,我奶奶突然大哭起來,說地仙死掉了···”
“是他們害死的!我看不見,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顏歡想了想,估計這少年是有點得炁煉炁的機緣在裡麵,隻是他捕捉不到,隻能模糊的感應。
“不急,繼續說。”
胡碩點頭,“沒了庇佑,怪病很快找到了我們,奶奶死了,爸媽也重病不起,我明明也快了···”
撲通!
說到這裡,胡碩雙腿跪地。
“這位醫生,求你去救救我爸媽吧,他們就在···就在···”
胡碩一臉迷茫,跟著村子人轉移的時候他就失明了,根本不知道父母被安置了何處。
想著想著,他便急切的哭了起來。
“沒事,不著急,已經研究出好的特效藥了,你爸媽會沒事的。”顏歡安慰道,心神一動。
“畢方,給這位下蠱者見識見識五行之精的實力。”
青鳥高仰起頭,“那可得小心彆讓他嚇尿褲子了。”
唰!
青鳥揮翅掠空而去,施以沐生之羽,頃刻間,青羽飄落,如雪墜下,又化作成百上千的小靈鳥四散飛去。
一陣輕快和煦的暖風,瞬間滌蕩了村子內的死氣。
籠罩村子上空的巫蠱邪氣消散了些許。
顏歡從秋千上跳下,“帶我去伱們家走一趟,見一見你家死去的地仙兒。”
所謂的地仙兒,也是同東北保家仙一樣,是動物煉炁修行所化。
胡碩猶豫許久,還在擔心父母的情況,不過看醫生都這麼說了,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回家一遭。
“我家在那邊。”少年指了指西北方。
顏歡雙眼一眯,“居然和那痛哭聲源自一個方向。”
事已至此,已經不能都當成是巧合來對待了。
胡碩帶路,朝自家方向走去,還沒走幾步,就撞見了回來的張光明。
歪嘴男人神情複雜,開口問道,“小醫生怎麼不去飯館歇息用餐啊,這···誒?”
“您給治好了!國之棟梁,國之棟梁啊!”
顏歡回道,“我出來吃飯晚,還不餓,就請主任先過去吧。”
“多少吃點,也好讓我儘一儘地主之誼啊。”
“真的不用了。”顏歡再次拒絕了。
張光明臉色明顯難看了起來,弓起的腰都站直了。
同顏歡擦肩而過時,他表情陰狠冷厲,一改謙卑憨厚的常態,冷冷說道:“你們學曆高,有文化有見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有些事你得知道,假如日後你走的有多順坦,最後不過也是凡人。”
“有些事,是咱這凡夫俗子接觸不了的。”
“沒出學校,不知社會險惡,當長輩的就給你提個醒吧,有些事情不要摻和,小心引火燒身。”
聞言,顏歡嘴角起了一絲笑意,“還真是這樣,那我就謝張主任提醒了。”
“哼!”張光明一甩手,憤然踏步離去了。
有些害怕的胡碩等他走遠了才敢開口:“他都那樣威脅你了,你怎麼還這麼開心?”
“笑他怕了,他越反對,越說明我作對了,越害怕,越說明我們離真相越近,一些藏在暗處的肮臟齷齪心思也該浮出來了。”
顏歡笑著搖頭,繼續走去。
另一邊,張光明躲在一處平房後,惡狠狠目視兩人背影。
憤懣甩手,他提著一袋子符籙走進了附近一處宅子。
“哎呀呀,劉嬸兒啊,你看我給你倒騰什麼好東西來了,這是我從兩位遊曆的道長那辛辛苦苦求來的符籙,花了大價錢,這東西可是驅邪避煞,去病治疾啊!”
“您病害不重,有了這東西,什麼病保準都好了。”
“看在咱兩家的交情,我立刻就想起你來了,一張符五百我買的,您貼給我三百,我給你貼門框上!”
稍一片刻,劉嬸兒走了出來,麵色紅潤,暗瘡儘消。
“哎,我好了哇,這東西你給你三叔送去,問他買不買?”
“你好了?”
你怎麼能夠好了?
張光明臉色一沉,拎著滿袋子的符籙就走了出去。
“怎麼就好了,沒道理啊,是哪位爺那裡出了問題,我這合夥費也沒少交啊,該死!”張光明恨得牙齦癢癢,不自覺磨起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