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太陰想玩,那顏歡就隻能奉陪到底了。
空中精靈氣息全無,天空澄淨,星子稀疏,銀月高懸不動,映照著夏夜特有的寧靜清涼。
“對了,還有你,龔掌門。”
顏歡走向院中,龔慶正雙目無神地跪倒在地,空洞地盯著地麵,嘴巴微張,呼吸斷斷續續。
他雙手有氣無力地垂在身側,渾身毫無生氣,隻剩下一個呆愣的空殼。
“嗯——”
顏歡想了會兒,“啪啪”幾聲脆響,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龔慶的臉上。
龔慶被扇得臉頰通紅,眼神卻在瞬間恢複了幾分清明。
他猛地眨了眨眼,像是從夢中驚醒般,神情茫然地望向顏歡,隨後便雙腿一軟,向後倒了過去。
“咱們來說一說西北精靈的事情吧···”顏歡一把揪住龔慶的道袍,提小雞般拎了起來,龔慶腳下懸空,雙腿不停掙紮著蹬來蹬去。
此次西北之行,顏歡按照龔慶所說,提前到達了戈壁灘邊緣的冷湖小鎮,結果那負責接頭的“全性”,為了牟利,濫砍防護林的樹木,在顏歡到達前就被抓走了。
這一趟下來,除了漫天黃沙,連個精靈的影子都沒見到。
龔慶匪夷所思地搖搖頭,雙手掰在顏歡的手腕,“既然那人被抓了,為什麼我還能收到他的消息?”
“你猜。”顏歡沒回答龔慶的問題,將手鬆開,那小道童猛然摔砸在地上。
龔慶這代掌門之位,在“全性”門內本就認同度不高,攻山計劃失敗,他已然是喪家之犬,現在完全不指望他能再次聯係西北,差人找到潛藏於黃沙之中的精靈。
不過龔慶掌門之位已失,可“全性攻山幕後主使”這一層身份還尚在,顏歡心想道,或許能用他從華東或者華北分部處再換取一點有用的信息。
“就這樣吧。”顏歡往龔慶額頭處塞了一小截肉芽兒,將他完全控製住了。
顏悅推著田晉中緩緩向前,那雙目遍布紅絲的老道人心有餘悸,衝顏歡點頭示意。
“我實在沒想到他們是衝著我來的,這下多虧你了。”
顏歡拱手回禮,開口問道:“田老的身體,現在可還有不適之處?”
“剛剛有點犯嘔,現在倒是好些了···”
“那就好。”
太陰剝離而身無異狀,看樣子祂還沒有胡鬨到藏身田老靈魂的地步。
“田老,山中‘全性’掀不起什麼風浪,您安心待在此處便是。”
“小雨小悅,在這守著,我去尋個東西。”
顏歡叮囑了兩個妹妹一句,起身一躍,直衝騷亂處奔去。
前山,顏歡踩踏枝乾,在林間迅速穿梭,片刻後他在一片空地上停住腳步,目光掃過前方,隻見三個“全性”路人被雷法劈得渾身焦黑,氣息微弱,已經暈死過去。
不遠處,兩道身影正激烈交戰,招式迅猛,氣勁四溢。
張靈玉立在一側,神情肅然,目光銳利,而與他對峙的,是一名滿臉病態、黑眼圈濃重的病癆鬼。
“這兩人怎麼撞在一起了?”顏歡藏身茂密枝葉之間,觀察戰局。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泥潭般的炁彌漫四周,陰濕粘稠,難以分辨這詭異的氣場究竟來自誰的手段。
“靈玉真人,你的金光破了…”塗君房微微抬頭,聲音中帶著一絲欣喜和疲憊。
“終於讓我見到了,也算是圓了我的一個夢想!就讓咱來看看,這龍虎山高功的三屍,究竟是什麼模樣!”
張靈玉全身湧動著黑炁,霧氣翻滾不停,宛如濃墨般在他周圍縈繞。
他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按住胸口,呼吸沉重而急促,一身潔白寢衣布滿塵泥,衣帶鬆垮,頭發散亂,沒有半點昔日的清俊之姿。
黑霧忽然劇烈翻騰,“唰”的一聲,一根蠍尾從霧氣中猛然竄出,尾端的倒鉤在月色下泛著冷冽寒光。
“這就是張靈玉的三屍之一?”顏歡繼續暗中觀察,雖說當務之急是找尋“太陰”的下落,可那家夥又沒規定期限,不妨礙他在此逗留片刻。
畢竟這靈玉真人的三屍,誰不好奇啊···
“話說,之前我也有斬卻三屍的想法來著。”顏歡俯視塗君房,在粗壯枝乾上坐了下來。
“屍魔”之名的由來,就是因為塗君房最擅長的手段是控製“三屍”。
屍者,神主之意。
人體有上中下三個丹田,各有一神駐蹕其內,統稱“三屍”,也叫三蟲、三彭、三屍神、三毒。
其中上屍曰“彭踞”;中屍曰“彭躓”;下屍曰“彭躋”。
塗君房所在的三魔派,雖然聽名字似乎與魔道相關,但實際上是一個正統的名門正派。
其修行的核心便是修煉與克製內心的三種欲望——嗔、貪、癡。
三魔派弟子在修行之時,一般會選擇一清幽僻靜的地點,通過術法引導和放大體內的欲望,使之逐漸顯現,並加以訓練。
這些欲望不僅能在修煉過程中進行控製,甚至能用於戰鬥,修煉者通過掌控這些具象化的三屍,可以獲得強大的戰鬥能力。
然而,三魔派修煉的終極目標並非依賴三屍作戰,而是斬卻三屍,以徹底擺脫貪、嗔、癡的困擾,達到前所未有的內心平靜與超脫境界。
曆史上,三魔派確實掌握著斬卻三屍的法門。可惜的是,抗日戰爭時期,三魔派“斬三屍”的傳承因塗君房的師公在戰中意外折損,那手段也隨之失傳了。
斬卻三屍者,前途不可限量,雖然三魔派對此有著理想化的描述,但它同樣有致命的缺陷。
如果一直沒能斬斷三屍的話,人臨終前極度衰落之時,便會被徹底失控的“三屍”反噬內心,並做出駭人之舉——這種死法不僅極度痛苦,同時也是對修行者最大的侮辱。
塗君房的三屍,上屍為蜂,中屍為蛇,下屍是一名女子,正應了那句“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是可,最毒婦人心”。
“蠍尾刺,倒馬毒,一塵不染的靈玉真人,莫非有事情犯在了女人身上?”塗君房笑著搖搖頭。
情關難過,情根不淨,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靈玉真人的三屍,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有點意外,但不算是驚豔。
“可為何隻是凝成了一隻下屍?”
正疑惑著,纏繞張靈玉身旁的陰氣泥潭再次發生了變化,隨著他心中怒火愈發旺盛,周身黑炁也愈加濃烈,漸漸從虛無轉為實質,化作一團幽黑粘稠的液體。
這液體仿佛有了生命,沿著他的身體流動,環繞不止,將他深深包裹。
粘稠黑水不斷翻湧,如同活物般攀附著張靈玉,將他徹底困住,那“三屍”終於展露了全貌。
其中上屍是一隻折了翅膀的飛鳥,怒氣衝衝;中屍乃是一枚環狀完璧;下屍則是一拖著蠍尾倒刺尾巴的美人兒。
“有點意思···”塗君房驚詫道,那漆黑之玉已然朝著自己轟砸過來。
唰!
這個場麵,即便是連藏身暗處的顏歡都沒有想到。
主修“陰五雷”的遇見了毒敵大王蠍子精,腎水之相的豬沾染上了“倒馬毒”,本該是最為難纏,可張靈玉的下屍反而沒有上、中兩屍凶殘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