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柳青背手於後,孤身下山。
懸浮於顏歡周圍的冰刺調轉方向,尖端對準了巴倫。
唰!
空氣中,寒氣四散,冰晶無聲無息地凝結,像無數細碎的星屑,懸浮在半空,映著微弱的光芒,閃閃爍爍。
巴倫的身影如同獵豹般疾馳於林間,衣袂隨風翻飛,腳步如風般輕快。
然而,就在他即將躍起的一瞬間,腳下猛然竄出幾條粗壯的藤蔓,悄然無息地纏繞住了他的腳踝。
那是無意識的萬物,自然的延伸,憑借他過硬的特種兵素質,也完全無法感知到它們的存在。
藤蔓如枷鎖般束縛住他的行動,瞬息之間,大地逐漸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寒氣迷蒙,宛如銀霧籠罩。
冰冷的寒流順著腳踝迅速攀升,凍傷了巴倫的肌膚,他的手臂被寒氣侵襲,僵硬如石,疼痛深入骨髓。
巴倫深吸一口氣,周身紅炁旋轉環繞,仿佛赤色流焰般,將他與天地連接,周圍的生機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修補著被凍傷的肌肉與皮膚。
“這次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巴倫清晰地感受到,這次愈合的速度遠遠慢於以往。
他抬眼望去,前方的顏歡正站立不動,指尖微微輕顫,他那狹長五指已經延伸如藤,手掌如蓮花般綻開,周圍生機的軌跡突然間扭曲,所有的氣息不再向巴倫流動,而是儘數朝著顏歡的掌心瘋狂湧去。
“你將附近的生機全都偷走了…”巴倫聲音低沉,帶著隱隱的震驚。
與其說是偷,這麼明目張膽的,倒不如說是明搶。
那些原本屬於天地的流轉生機,仿佛江河入海,順著顏歡的肌膚和七竅絲絲流入。
“雖然平時也隱隱約約感受得到,但這麼暢快無比的感覺,還是第一次···”那股清新純淨的炁讓顏歡整個人仿佛煥然一新,氣息變得更加深邃莫測。
但顏歡也清楚,他是從巴倫那偷來的生機,並不是源自一手的天地之間。
顏歡微閉雙眼,專注於體內之炁的流動,緩緩引導著掠奪過來的天地生機,細致而小心地將其引入自己的六腑。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鮮明的舒適感逐漸傳遍全身,如同溪流在乾涸的土壤上滲透。
一想到巴倫的特殊體質,加之馮寶寶形輕氣輕的仙人之姿,顏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六腑並不獨立於人體之外,它們也對應了人體之五臟、五液、五嗅、五體、五華、五情、五神,甚至對應了五氣、五方、五行。
“六庫仙賊”不僅僅在於打造完美的消化係統,而是通過六腑將外界生機引入體內,五臟一瞬間也會被激活,這之後,筋絡,肌肉,毛發,皮膚和骨骼也會一同強化,人對風暑濕燥寒的抵抗加深,身體對各種負麵影響的抗性也會大幅提高。
而人之五液(汗、涕、淚、涎、唾),也成了可供驅使的大殺器,因此巴倫可以肌膚表麵覆蓋侵蝕層,或者吐出腐蝕性的口水。
“有點令人失望啊···”顏歡低聲喃喃道。
說實話,這要是在剛出東北時,他或許還會驚歎八奇技的玄深奧妙,可現在一看,無論是“風後奇門”還是“六庫仙賊”,其進階所獲,不過也是摸到了“五行加身”的一個下限門檻。
惡鬼纏身之下,顏歡與盜鬼虛耗心意相通,互相交換了一下想法。
想要借天地生機一用,可首先得看見它們全部的流轉軌跡。
東西都看不見,又談何去“竊”?
“一直以來,我都是專注於靈魂和陰氣一事,對死的對立麵,倒是少有涉獵了···”
顏歡心想道,朝周圍細細感知下去。
此刻的顏歡隻能偷竊巴倫所取用的生機,但這根本就難不倒他。
隻要摸索到了巴倫身邊的生機流轉軌跡,順藤摸瓜,那生機所連接的儘頭就可以找到了。
一秒兩秒···
隨後是一分鐘,兩分鐘···
漸漸的,心神之外,萬物有了鮮明的輪廓,流淌不息的生機如溪泉般緩緩而過。
在顏歡的眼中,萬物是一副純澈清明的通透畫卷,可對於盜鬼·虛耗來講,所聞所見又是彆樣的一副畫麵,凡是眼中所見,仿佛觸手可得。
“頭兒!”
顏歡理會了盜鬼的意思,百鬼纏身的狀態解除,虛耗單腿跳起,將背後的《大盜書》儘數鋪展開來。
那潔白書紙不再是空洞的蒼白,一筆一墨描繪出清幽靜謐的山中景色,而在這水墨之間,一名高瘦精壯的男子正拘謹立於其中。
《大盜書》所勾勒出的水墨畫作,正應了盜鬼虛耗眼中所見的一草一木。
“頭兒!托您的福,我的能力進階了!”
盜鬼·虛耗的狹長手指在腳底旁的淡粉野花一撇,一縷生機順著指尖勾出的弧度逆流而上,落於書中。
那黑墨畫作瞬間有了一處色彩,鋪展開的紙張一角,小野花有了顏色。
可虛耗腳旁邊的花束卻如枯萎了一般,變成死寂沉沉的墨色。
呼哧!
小野花的生機存在了五秒,轉機又歸於原主了。
“行啊!沒想到百鬼之中,居然是你率先進階,我看這《大盜書》改名為《生死簿》算了!”顏歡笑道。
虛耗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可是,生機暫存的時間隻有短短不過五秒···”
五秒的時間,還是太過短暫了。
顏歡半蹲於地,手指碰了下那隨風搖曳的小野花。
“同靈魂一樣,隻要原主還在,生機也不可能儘數歸於旁人,除非你將其吃掉。”
“天地在這方麵給足了萬物尊重···”
顏歡安撫了盜鬼幾句,又拱手對巴倫說道:“既然我這幡中鬼有所突破,那自然要還巴倫先生這份大恩。”
“來,你要的未知,和潛伏未知的威脅。”
呼!!!
說完,顏歡的身後,陰氣如潮水般湧動,濃稠的黑霧在空中彙聚,漸漸形成一片深邃無邊的黑海。
霧氣翻滾間,一枚冰冷的蛇瞳從中悄然浮現,那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閃爍森冷寒光,猶如掠食者般審視著眼前的一切。
最終,那眼瞳驟然停滯,直勾勾地凝視在了巴倫的身上。
螣蛇主驚悸與邪異,天生便是恐怖與災厄的代名詞。
“如此一來,也算是隨了巴倫先生的願了。”
螣蛇盤踞黑霧深處,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
巴倫目光一凝,心臟驟然緊縮,那種恐懼如寒潮般自體內蔓延開來,然而他眼中又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之色。
恐懼與興奮在心中交織。
眼前這不明的霧中怪物帶來巨大的威脅,未知的危險如利刃懸於頭頂,但巴倫卻無法抑製內心那股追求極限的渴望。
每當他麵對潛藏著巨大威脅的未知事物時,血液仿佛會燃燒起來,隻是這次,恐懼遠遠超出了興奮的極限——那股陰寒的壓迫感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抓住他的心臟,令他每一絲呼吸都變得極其艱難。
“呼啊呼啊···”巴倫心悸加劇,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著霧中那蛇影追去。
黑霧翻湧如浪,螣蛇的影子若隱若現,低沉的聲音忽然自霧中傳來:“可殺?”
顏歡回道:“不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