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一陣溫熱, 她被他掌心一把捂進了他的胸膛裡,下巴將將磕在他刻意低垂下來的肩頭上,他發間絲絲縷縷的氣息, 與點點滴滴的情愫糾纏著, 直滲入了心底。
許該有什麼話的, 可他一字也沒說。
她隻聽得幾聲綿長的吸氣, 似有些貪婪地在吞食著什麼。不過一晃,她肩頭被他磕得疼了, 方想推開他。
可他不許,反是將她捂得更緊了些。那掌心在她背後愈發灼熱, 連著呼吸也跟著滾燙了幾分,深沉的聲線顫抖著落在她耳邊,“彆丟下朕。”
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隻是出於本能地,伸手去捂了捂他的後背。像安慰一個受了傷的孩子。他卻似得了許,大掌扣入她背上的皮膚裡, 像隻失控的小獸。
星檀有些驚了, 隻被他這麼緊緊抱著, 不敢多動。許是身子有些發了顫, 方被他緩緩鬆了開來。那雙鷹眸仔細看向她眼裡, 溫聲問著,“嚇著你了?”
“不會…”
他的手緩緩落下, 卻順著她的衣袖扶著, 一點點地方肯放開。
“是朕唐突了。夜了, 你回吧。”
星檀方與人福了一福,垂眸道,“陛下許是有些醉了, 讓江公公送碗醒酒茶來吧?”
“嗯。”
聽他喉間輕哼,似答得有些敷衍了。星檀繞過人去,見候著門旁的江公公,方多囑咐了聲。“還得有勞江公公,與陛下取些醒酒茶來。”
“誒。”江蒙恩卻難聽得姑娘予皇帝還有幾分關心,隻忙多道了句,“陛下方在外應酬那些官僚鄉紳,確多飲了幾口。這安陽城的酒,與往常有些不同。”
星檀隻淡淡再回了聲“有勞”,方尋得一旁的丘禾,往自己的廂房去了。
夜裡,星檀睡得不沉。不知怎的,她見得了北疆的戰場。那是她從未去到過的地方,卻隱約記得,是有人寫了信給她。
十月十八,黃沙起急,風沙讓大周兵士不適,險些中了遼人的埋伏。好在師傅及時下令後撤,暫避鋒芒,容後再戰。
十一月初一,大雪。沈越埋伏於東側,孤領赤鑫大軍夾攻遼人,大勝。阿檀,很快就能見你了。
十一月十六,天晴。遼人休養生息,不敢出戰已半月之久。風清月明,想你。
北疆風雪,如一幅幅廣闊的畫卷在夢中展開。她心中的那個少年,金戈鐵馬,持著長劍在沙場張狂…可京中出了事,太子被廢,她回了信給他,想讓他早些回來,也不知他能多久收到。
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她隻覺背後已然一身冷汗。落筆在信紙時,小軒窗外正飄著鵝絨大雪,仿若昨日,也仿若隔世。
“小姐怎麼了?”
丘禾睡在床幃外,聽得動靜,方起身來尋她了。
聽得熟悉的聲音,她的心跳方平複少許。“沒,隻是個夢罷了。”她緩緩看向窗外,天色已然泛起了魚肚白。窗外卻傳來稀稀疏疏的腳步聲。
是江蒙恩正隨著皇帝,往小彆院外行著。
話語聲雖小,可此時彆院靜籟,星檀自聽得些許。
“華瀾從牧場回來了,帶了肉和糧食回來,正在城樓上候著。想與陛下請,該如何放糧。”
皇帝並未多語,腳步急著直往外去。星檀遠遠望著那抹身影,負手而行,英朗如斯。她也起了身,方吩咐丘禾道,“我們也去看看吧。”
因城外難民成災,安陽城這幾日本就熱鬨不起來。清晨的街道,揚起絲絲縷縷的薄霧,百姓寥寥幾人,隻是出來交換些食物。便就愈發清冷了些。
皇帝一行走得快,已早沒了身影。
星檀行來城樓下,本還被幾個守城的侍衛攔了下來。還是因華清認得出來了她,方讓另一暗衛護著她來了城樓之上。
白日的光,一點點爬上了地平線。而城樓下黑魆魆的一片,騷動熙攘著,正是那些餓得已無力哭嚎的百姓,唯有嬰孩兒無法停下哭聲,窩在母親懷中,嗷嗷待哺,女人卻早已沒有奶水了。
城牆正中的門樓裡,淩燁正也望著同一副畫麵。華瀾正說著從那牧場探回來的情形。
“那牧場不小,約有三百牛羊。一旁還有些穀物稻場,隻糧都是用來喂牲口的,不是精糧,暫且也能用上。屬下讓他們清點了牛羊的公母。留下奶量好的,繼續產奶。其餘的宰殺了幾頭,取其肉。可城樓下三千餘人,那牧場,看來也隻能維持兩三日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