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被婆婆推出灶屋,站在靠近菜園子一側的地上,手上還拽著一個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洗灶絲瓜囊,十足的不知所措,重複碎碎念道:
“娘...我沒有偷雞蛋。”
可她的話太小聲,莫說是大過黃氏為難她的聲音,就算是傳到麵前黃氏的耳朵裡,也是一件十足十的難事兒。
黃氏頭發花白,身形偏胖,臉上皺紋橫肉堆積如山,更顯凶相。
她一手叉著腰站在門口,一手掐著巴掌大小的褐色汗巾,手指指向白氏:
“我呸!到現在還死不承認!”
“你沒有偷吃雞蛋,你洗什麼碗?”
“我今日都在屋子裡頭坐著,壓根就沒聽見外人來菜園子,你屋子離後院近,分明就是你吃了我的雞蛋,而後將蛋殼埋了,又急匆匆的洗碗,洗去味道,休想我不知道!”
黃氏自己腦補完了全部的過程,瞧著兒媳婦抖如篩糠的模樣,以為自己儘數猜對,麵上更顯得意:
“你以為家裡什麼事兒能瞞的過我?!你今日買紅糖,還不交到我這裡,不就是也就想著偷雞蛋,煮紅糖雞蛋糖水嗎?”
這裡的吵動聲顯然驚動了其他房中的人,葉青釉清楚的聽到有幾句壓低的碎語傳來,而後便是有一個生的桃花眼,鵝蛋臉,身形豐腴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
“阿娘,訓什麼呢?”
“我聽見誰煮雞蛋紅糖湯?怎麼不分一口呢?”
黃氏本為自己的聰慧而感到驕傲,抬眼見到那疲懶惰怠的二兒媳婦走了過來,嘴上又說了那兩句,頓時就是氣不打一出來:
“天天就知道吃吃吃!”
“你大嫂偷雞蛋就沒瞧見嗎?”
“這回被我抓了個現行,我看誰還敢說她柔順乖巧,全部都是裝的!生不出孩子,又要偷家裡的東西,我要直接報官府!讓官老爺們打她一百個大板,再讓老大休了她這肚子沒貨的東西!”
這嘴巴不可謂不毒。
彆說隻是一個雞蛋,退一萬步說真的是偷了,官府恐怕也不會為這一個雞蛋而開堂,庭杖一個婦人百板。
這事兒聽起來就荒誕,可偏偏,黃氏說這句話時上挑的唇角,閃動的眼眸......
儘然,像是真就打算這麼做的!
這態度很不對勁,壓根就不像是什麼婆母訓話兒媳,倒像是在教訓什麼總算是抓到仇人露出的紕漏一般,招招都刺人命脈。
而更出乎葉青釉預料的是,白氏這麼愛哭的一個人,在她麵前一頓哭三場,可在婆母的威壓之下,竟然愣是咬緊了牙關,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指定是因為青丫頭躺著,大嫂想給她補補,所以偷的唄。”
葉青釉的二嬸子洪氏嘴巴一張,一個哈切連同熟悉的尖利語調從嘴裡被翻了出來。
這當然不是解場救急,而是一句話不由分說的將原本並不存在的事實給釘死在了白氏的身上。
‘青丫頭’‘補身體’‘偷雞蛋’,如此能讓人信服的理由,對原本就相信是白氏偷雞蛋的黃氏來說,對此景此景來說,無意就是火上澆油!
果然,下一瞬,原本就在氣頭上的黃氏邁動著一雙巴掌大的小腳,從灶屋裡出來,一隻枯如樹皮的手指直戳白氏的麵門而去:
“你真是出息了,敢偷我的雞蛋給一個賠錢貨吃!”
“你是吃了熊心,還是吃了豹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