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守錢的話極緩,極慢,卻極為清晰。
葉青釉從記事起,從來沒有見過阿爹說過如此多,如此清晰的話。
場中之人顯然也沒有聽過,或者說想到一想敦厚老實慣的葉守錢,能說出如此‘叛逆’之語來,都是一臉震驚的看向葉守錢。
老二3葉守財是所有人中最早反應過來的,頓時臉色一放,將手往桌上重重一落,將滿桌的瓷碗震的發出一連串的脆響:
“老大,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爹都說要將主屋給你,隻要你將老屋騰出來而已,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媳婦閨女睡在老屋裡安心,難道睡在爹娘身邊就不安心?”
“你又想要老屋,又想要主屋,差雇的事兒也不準備搞好?全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原本這事兒就是你的事兒,青丫頭不懂,念在她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算了,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難道還不懂事?”
葉守財將桌麵拍的砰砰作響,可在場上的人就和睜眼瞎一樣,完全視而不見:
“多好的事兒,給你你怎麼就把握不住?”
“老大,可不是我這當弟弟的說你,你這輩子可真就是窮苦命,要膽子一點兒也沒有,好不容易有雙手,還給傷了,好差事也落不上,如今要給你什麼好東西,你也把持不住......”
數落聲壓在葉守錢的肩頭,直將這位敦厚老實的漢子壓得身形顫抖。
葉守錢心中五味雜陳,翻湧起這些年親生老爹的偏心,兄弟們的刻薄,此時,甚至連半句話都吐不出口!
眼瞧著老爹宛如木蠹,葉青釉心中一緊,從白氏懷裡撲騰幾下,下了地,用清亮的少女音開口道:
“二叔,您說的對,爹娘和我都是窮苦命,一輩子也配不上什麼好東西。”
“可二叔既然這麼指教我爹,那您一定是懂的把持的富貴命,值得上好東西......不如主屋就給二叔吧?”
葉青釉的聲音輕緩,可卻帶著一股子讓全屋男人啞口無言的毋庸置疑:
“二叔的屋子新,總比賣老屋給的多,到時候二叔二嬸,連同大寶在阿爺阿奶麵前孝敬,大寶還是咱們這輩唯一一個男丁,每天在主屋指定能逗阿爺阿奶開心。”
“隻要阿爺阿奶開心,咱們也不爭什麼東西。”
“不僅屋子,銀錢都能有好去處,連帶著一家子的差雇事兒都能解決.......”
言及此處,葉青釉才一拍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態,說道:
“對哦,一大家子.......這是一大家子的事呀!”
“隔壁春紅阿姐同我說過差雇的事兒,說是按照每家每戶男丁的數量來征瓷,她阿爺隻有她爹一個孩子,官差來點男丁發差雇,隻要交兩份青瓷呢!”
“咱們家往年阿爹都做幾份?”
葉青釉青蔥般的小指,配合著可愛懵懂的麵容,狀若單純道:
“一個人一次差雇要交約摸兩百件普通成色的青瓷,若是得天獨厚的精品瓷,就可以隻交十件左右......”
“阿爹手好的時候,大概要做四十件秘釉瓷.......”
“咦?奇怪,阿爹怎麼需要做這麼多?”
葉青釉當著眾多意義不明的視線,掰下四根手指,恍然大悟:
“阿爺一份,阿爹一份,二叔一份,三叔一份.......”
“哦,原來阿爹從前做的那些,都是一大家子的青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