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守錢未必不知道如今這世道,想要讓一個四肢健全,勤勞肯乾,正值壯齡的年輕男人入贅有多難。
可人活著就當真一點盼望也不能有嗎?
不是的。
更何況,也不會有正在吃虧的人,意識不到自己在吃虧。
也不會有人想要吃虧,喜歡吃虧。
葉守錢勤勞肯乾,從前奮力乾了這麼多年,卻分文不剩,悶頭吃虧,一方麵因為他這人為人沉悶老實,不喜口舌之爭,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第二方麵,就是為了等待某個尚遠的渴盼。
‘都是一家人,沒有必要分的那麼清楚,況且我如今多乾,指不定以後閨女上族譜的事兒就會更順遂一些,屆時總有受過我恩惠,或者惦念我好的人,替我開口說話。’
葉青釉心中編織出一句既有可能是自家老爹的腦回路,心中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
想要彆人記得自己的好,前提是對方是‘人’!
現下這屋子裡,又能找出幾個人呢?!
甚至連聽得懂人話的畜生......也沒幾個!
葉青釉心思流轉的間隙,葉家老二唇角的唾沫在空中劃過一條極速墜落的拋物線,唇下的口舌,鋒利如同刀劍,卻又‘刀劍無眼’,完全是不知所謂的狀態:
“老大,不是我這做兄弟的說你......沒水總有尿,撒泡尿看看你的樣子,配不配!”
“就你這樣子,再過十輩子都不可能富起來,你手受傷,做不出青瓷,又隻有一個早晚要成為彆人家媳婦的女兒,如今還不善待兩老和親兄弟,連為一家子人做一些小小的事情都不願意........臨老誰管你?你以後怕是連飯都吃不上!”
好一句‘小小的事情’!
賣女,賣祖屋,如今到了葉守財的口中,竟然隻是‘小事’!
葉青釉聽得額頭青筋直跳,正想開口,便感覺到抱著自己的葉守錢悍然轉頭,悶聲頭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
沒有說話,沒有反駁,葉守錢剛剛那一通話已經說儘了他自己的心聲,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到現在老二都隻抓著他想要‘召婿’這一點不放。
他們既然都沒有看到他的決心,沉悶中陡然爆發過一次的葉守錢自然也就不準備多話,準備轉身離開。
葉守錢的身後,葉家老二葉守財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高聲喊道:
“真晦氣!有本事你就當著一點兒活計不做,到時候全家人一起抓去流放!”
“我告訴你,後屋你是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不然我明日就叫人來替你收拾!”
“兄弟一場,你背後嚼舌根,我也不與你計較,我會再教人來替你看看如今的瘋病.........”
這番顛倒黑白的話語中,葉守錢一步也沒有回頭,在場之人中,終於有一些人的臉色,開始有了變化。
一直悶聲不吭的葉老爺子劇烈的咳嗽幾聲,伸手將身邊僅存的一盞茶盞掃落在地,瓷器的清晰碎裂聲中,眼瞧著葉守錢還是頭也不回的越走越遠,葉老爺子終於忍不住了:
“老大!”
“你當真要將事情做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