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葉青釉心中並不算特彆在意這個小紕漏,因為這個故事本身,在她的心中,早已經漏洞百出:
“全程都是隻有二嬸娘還有她那娘家兄弟過來尋阿娘阿爹說這件事,對嗎?”
白氏捂著臉,豆大的淚滴滲透絹帕,滲過手指,一顆顆掉落在地上。
葉守錢雙唇開合,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僵硬的上下點動頭顱。
答案,正如葉青釉所言。
從始至終,什麼仁善的柳府老夫人,什麼找不到合適丫鬟的管家,都像是某種漂浮在言語中,又不切實際的東西。
這些賣弄口舌之言,將一個尚未實打實足十二歲的小姑娘害死在窯洞之中,葉青釉方才能借由這具身體重活一世。
說來著實是可悲,可歎。
可偏偏,葉青釉也無法站在原身的角度,替她怨懟葉守錢夫妻二人賣女之事。
因為事到如今,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就是陰謀。
葉守錢手傷到難以燒瓷,完不成差雇,便有有心人來告知一個‘好去處’,捏住夫妻二人想要為閨女好的心思,勸說二人將女兒賣掉。
白氏性格懦弱,遇事總會徘徊猶豫,難得有些時候會比較不糊塗,可偏偏就被人捏中了‘玄妙觀’這個令白氏信服的地方,最終讓白氏也點了頭。
夫妻二人相信自家閨女肯定能過上好日子,可這一切原本就由謊言堆積而起。
而這環環相扣之中,最為可笑的是......
“誰知道阿娘當年去玄妙觀求簽,吃完素齋,腹中孩子便康健起來了嗎?”
葉青釉溫聲發問,白氏原本捂臉而泣,聽到這句話,頓時趴伏在桌子上再也不願起來。
誰知道呢?
答案這麼明顯。
家裡人一定是率先知道的。
此事中,最最可笑的便是,玄妙觀的靈驗,原本隻該有同白氏親近之人知道,卻被反用在白氏的身上。
哭聲幽幽,哀哀切切,彌散在破落老屋的每個角落。
葉守錢臉色微微發青,乾裂的嘴唇抖動幾下,跌跌撞撞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艱難吐字道:
“我,現在,出門,找柳府打探.......”
“我去問問,他們近期到底是否有招下人,若是.....”
若是有,為何從始至終,連管家姓甚名誰都沒有說起。
若是沒有,那二弟妹等人,究竟是準備將人賣去哪裡?!
後麵半句,葉守錢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葉青釉搖了搖頭,牽住了老爹的袖子:
“太晚了,明日再說吧,阿爹。”
事已至此,早已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外麵的天色已黑,按道理來說大部分的人應當都已經休息。
葉守錢若是三更半夜跑到柳府附近探頭探腦的打聽消息,沒準就會被亂棍打出來,這不是該做的事兒。
況且,許是葉青釉習慣用最大惡意揣度彆人的緣故。
她總覺得她們剛剛和主屋那群人鬨翻,現在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老屋,葉守錢這個小家中唯一的男丁若是離開,留弱母小女二人在家裡,人微言輕,指不定剛剛吵嚷最凶的二叔便叫人將屋子推掉.......
可能性雖小,但卻不是沒有。
無恥之人,不該用什麼常人的邏輯來評判。
葉青釉向來是謹小慎微的性子,隻要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便心裡滿是不自在。
葉守錢身形一顫,深吸一口氣,用那隻遍布老繭的粗手拍了拍葉青釉的頭頂:
“晚上人才多,爹去去就回來。”
“不然的話,晚上阿爹睡不著。”
人才多?
人才,多?
人,才多!
葉青釉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這會兒究竟是什麼時候——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