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就有個麵善的白須老者和善的應了聲,問道:
“葉老大家的女娃娃,你有什麼事兒,儘管和堂伯公說。”
葉青釉順坡下驢,喚了一聲堂伯公,這才將袖中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個荷包掏了出來:
“先前我們大房一家分家的時候,您也是在的,我們當時約定好除了差雇,其他事兒都兩清。”
“現在二叔三叔要分家,差雇也快要臨期,我與爹娘商議後,決定將我家這份銀錢拿出來先平了我家的差雇。”
“今日大家都在,也勞煩大家做個見證,這銀錢咱們確實是拿了出來,也留在了這裡,往後若是這筆銀錢若不小心‘丟了’‘沒了’‘被老鼠啃了’,那便都不關咱們的事兒了。”
葉青釉說的‘丟了’‘沒了’,自然不是真丟,也不是真的被老鼠啃。
而是心思縝密,有自己的思量,在防著葉家的其他人收了銀錢,卻又做壞。
如今葉老爺子還是差主,差雇事兒隻能由阿爺作戶頭平差雇,若是他現在悄摸的收下銀錢,等時間到了之後卻又說這筆銀錢沒有收到,反倒讓葉青釉一家再出一筆......
那到時候,葉青釉自然是不肯的。
既然早知道這些爛人是什麼個品行,與其到時候生氣發火,自然從頭到尾都要防著一手,免得真的惹禍上身,才追悔莫及。
眾人一聽葉青釉這麼說,自然心中也有思量。
可葉守錢分家時的場景尚且曆曆在目,非但沒有人覺得葉青釉思慮過重,反倒是都在心中默默點頭,暗道這事兒辦的妥帖。
葉青釉見眾人沒有反對,索性走到側位的一張小茶桌前,將荷包裡麵的銀錢都倒了出來——
一張二十貫的紙交子,一枚製式,底部印有鋼封的十兩銀子,還有一塊矯過稱的約摸二兩散碎銀角,以及一貫多的銅板。
倒也不是葉青釉刻意準備這麼散的銀錢,而是如今的銀錢就是這樣,用交子的有,用白銀的也有,用銅板的也有。
如此湊出一個數量,才是真正有生活氣息的湊數,而不是帶著三十多貫銅板到處走,哪怕是葉青釉想要做到,三十貫銀錢的重量,也不是她說扛就能扛得動的。
這些銀錢在眾人麵前擺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葉青釉方才施施然朝著來主持分家的街坊裡正們行了個禮:
“各位叔伯看好,銀錢都在這裡,有勞有識字的叔伯再寫一封已經收了銀錢的憑證給我,我便先回去,不湊二叔三叔分家的熱鬨了。”
“咱們早已經分家出去,按理來說今日這些事兒也不該是咱該看該管的,隻是爺奶多次去叫門,著實無法,這才跑了過來摻和了一腳,往後定是再不敢的。”
一段話,不但將自家的差雇辦妥,還聲明了自己今日是被迫來此參與分家,往後不會再有何牽扯。
眾人雖知道葉老大家中出了個有出息的閨女,但畢竟沒有這麼切身處地的領教過厲害。
此時見葉青釉事兒辦的頭頭是道,眾人自然也是略帶詫異的應允了下來。
有個帶了紙筆的漢子將‘收憑’如數寫下,甚至也沒等葉青釉開口,便遞到了葉老爺子的麵前。
葉老爺子此時哪裡還不知道葉青釉油鹽不進,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也再沒法開口,隻得咬牙簽了字。
葉青釉如願得到收憑,又在心中過了一遍今日的事兒,確定沒有紕漏,這才行禮離開。
既然已經知道葉守財與葉守富分家是怎麼分,後麵的一切基本就已經是板上釘釘——
此時分家不均,往後不管二房三房以後住不住在一處,以葉守財與葉老爺子的貪心,花乾淨錢財之後肯定還會再糾纏,就像原先糾纏葉青釉一家一般。
可壞就壞在,葉守富與藍氏也不是白白吃虧的主兒......
葉家往後這日子,絕對會無比的熱鬨。
葉青釉一邊心中嘀咕,一邊毫不留戀的往外走去。
腳步隻出了院門,還沒上車,一陣冷風襲來,葉青釉下意識裹了裹身上的褙子,餘光一撇,就見牆根陰影處隨風而動,勾勒出一抹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的人影來。
葉青釉微微眯了眯眼,開口喚道:
“葉大寶。”
屋前牆根陰影處,站著的人,赫然是不知道何時從屋內走出來的葉大寶。
他臉上的血跡還沒擦乾,臉上的神情呆呆傻傻,額頭處半是膿血,半是血痂,看上去有些可怖。
葉青釉這麼一叫,他才回過神來,幾步趕到葉青釉的身前。
葉青釉微微一撇,見他懷中還抱著那幾隻杯子,一邊吩咐單拓去駕車,一邊隨口道:
“今日分家,你們家東西分的多,等爺奶得了三叔家給的敬老錢,估摸著應該也會給你爹,往後就不必擔心買新衣的事兒了,快些回去吧。”
聞言,葉大寶像是突然回神一般,搖頭如擺鼓,連聲道:
“不,我往後怕是再也沒有秋衣了。”
葉青釉原本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想過真的能得到回應,當即頓住了腳步。
她沒有出聲,而是用一雙沉如古井般的眼神,細細打量麵前的葉大寶。
葉大寶被盯得汗毛倒豎,忍了又忍,實在沒有忍住,出聲道:
“我放走了麗姐兒,原本家中就對我有怨,加上我爹最近想娶新媳婦,往後一定沒有人替我縫製秋衣了。”
話就停在此處,葉大寶下意識垂下頭去看向自己的腳尖,等待著葉青釉開口接話。
可等了又等,秋風又起了幾陣,葉青釉似乎仍然沒有半點兒準備開口的打算。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一直等到葉大寶實在煎熬的受不住,他才又抬起頭來,將手中的瓷器一股腦的推到葉青釉的懷裡,含糊道:
“......這些給你。”
葉青釉剛剛已經胡亂猜了一些葉大寶的意圖,此時見到瓷器,雖然詫異,但也沒有太過意外,反倒是還有閒心思玩笑:
“所以你費心看我喜歡那件瓷器,又從你爹和三叔的手中搶過來,就是為了給我,讓我給你縫秋衣?”
葉大寶大驚,連連擺手道:
“不是不是——!!!”
葉青釉牽動幾息笑容,隨機麵無表情的將那幾隻杯子推了回去:
“那有事就直說,你這樣攔路送東西,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意思?”
說句不好聽的,她從前雖和葉大寶沒有什麼怨,但也絕對沒有什麼‘恩’。
關係平平的人想要送禮,送的禮還是葉青釉打眼一瞧就覺得好的瓷器,難保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她信不過,自然也不會收。
葉大寶見葉青釉態度堅決,尷尬的笑了幾聲,又將頭低了下去,好半晌才躊躇道:
“我......我想在你們家的瓷鋪裡麵尋個活計。”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