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轉盤離我那麼近,我伸手就,就......”
他想說看起來伸手好像就能碰到,想說腦子是突然被邪祟附體,為惡作亂。
明明一息之前,他還想著要是他能轉到影青瓷,往後就能帶娘親過上好日子,下一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就已經伸過去,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可這些荒謬的話到嘴邊,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說這些有的沒的作什麼用呢?
隻說泥是不是他親手放的?
轉盤是不是他親手轉的?
影青瓷是不是他親手接過來的?
光是這一些,他就沒臉說出這樣的話!
年輕漢子渾身就像被抽乾精氣一般,癱倒在地上痛哭不已,震耳的哭聲之中,周遭眾人的竊竊私語不知何時輕了幾分,多了幾分唏噓。
葉青釉的目光則是在陳家小子那雙滿是泥垢,老繭,皸裂的手上停留幾息,又彆開了目光,旋即開口道:
“無論如何,偷奸耍滑是不對的。”
“這件事,按照常理,理應上報官府,單叔,勞你去官府請衙役來吧。”
兩句話,定明了自己的立場。
眾人雖也知道遇見這種事兒報官才是常理,可聽到葉青釉這麼說,也是紛紛大吃一驚。
一來,普通人家沒有傷筋動骨的事兒,是不會想到去官府找衙役的。
二來......
要知道,陳家家中就隻有兩個人!
鬨的這一場,哪怕是原先一點兒都不認識陳家小子的人,也大概聽明白了此處到底發生何事,都明白陳家的家境如何。
陳家的重擔分明都擔在陳家小子身上。
若是報官,雖說是現場就交了底,將東西還了回去,並沒有偷到東西,可讓官府那些人來,陳家小子勢必也得挨上幾板子。
到時候賺錢的人倒下,陳家老母又臥病在床,誰侍奉湯藥,誰來賺藥錢?
雖說是陳家小子做錯事在先,可瓷器沒被偷,有些事兒就當做行善積德,不行嗎?
那一瞬,所有人看葉青釉的眼神都變了——
原先隻覺得葉家小娘子辦事利落,可沒想到,葉小娘子居然會這麼心狠,在聽到陳家小子有難處,家中還有病重老娘後還準備將人扭送官府。
原先已經幾乎安靜的竊竊私語聲又有些大了起來,隻不過這回不是在念叨陳家小子,而是紛紛開始勸葉青釉:
“葉小娘子,陳家不易,這混小子哭成這樣,看上去瘋癲的厲害,想必也是知道錯了,往後再不敢的,左右你的影青瓷沒有丟,就放他一馬吧?”
“小娘子心善,放他一馬,指定美名遠揚,往後瓷鋪的生意一定也更好!”
“大掌櫃,沒記錯的話,你從前乾活時應當也認識這陳家小子吧?你且說說,這陳家小子從前秉性如何?”
.......
末了這個人,顯然是希望葉守錢這個當爹的說道說道。
葉小娘子心狠,葉守錢的心善卻是大家都知道的,將人壓走打板子的事兒應當做不出來。
周圍人被最後一聲吸引了目光,紛紛望去,顯然是希望葉守錢拿個主意。
可這回,他們注定要失望。
葉守錢囁嚅幾息,發力將陳家小子從地上扶了起來,口中說的卻是:
“我聽我閨女的。”
“她說送去官府,就得去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