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星辰黯淡,烏鵲向南飛逝。長安古都之內,唐代皇宮遺址遍布殘垣斷壁,碎石雜草叢生,宛如一座沉寂的幽冥鬼域。
曲江池畔,卻是一片燈火通明,遊船穿梭往來,猶如繁星點點。其中規模最大、最為熱鬨的一艘遊船當屬蓮花樓的“人間天上”,這樣的盛況,至少過去十年未曾改變。
然而,如今在畫舫之上最受歡迎的表演節目不再是先前一度引人追捧的《臨江仙》,而是淩蓮大師憑借新創作的《芙蓉出水》舞,成功奪回蓮花樓乃至整個曲江池的第一才女寶座。每當舞畢,她總能獲得無數絲帛之禮。
此事並未引起任何人驚異,更無人因此感到惋惜。即便是再次退居蓮花樓第二,且排名持續下滑至第三位的紫菱大師,亦是坦然接受此事實。
花開無百日紅,何況隻是一首曲詞。那首曾膾炙人口的《臨江仙》,即便再美妙,聽眾聽多了,終歸難再找回初次聆聽時的驚豔之感。
更何況,紫菱大師相比年輕的淩蓮,年長了好幾個春秋,容貌魅力也遠遠不及後者迷人。
“那齊巡檢真是太狠心了,你這般曲意逢迎,他居然連再為你譜寫一首曲詞都拒絕!”紫菱的好友白藕聞聽此事,憤憤不平地說道。兩位年齡相近的大師曾一同在曲江池風光無限,隨後又共同經曆了新人崛起、地位下滑的無奈。昔日的些許矛盾早已煙消雲散,留下的唯有相互理解與同情。
“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何用?他自己已是自顧不暇,哪裡還會記得我?”許紫菱隨手取下發間的步搖,任憑一頭秀發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竭力保持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然而,她的眉宇之間,那一抹揮之不去的憂慮仍清晰可見。
曲江池曆來便是永興軍路區域內信息交流最為活躍之處。關於“齊巡檢大鬨定安縣,毅然辭官離去”的事跡早已流傳得沸沸揚揚。身為這個時代“一線半”的知名藝人,許紫菱自然也從那些時常流連於酒肆的賓客口中,將事情的始末了解得七七八八……
她內心深處感到震撼,對於那位齊巡檢,又增添了幾分難以言表的情感糾葛。有關“齊淩勾結劉司倉盜售靈穀,事後抹殺證據並縱火焚燒靈庫”的傳聞,許紫菱堅決不予置信。
這並非出於齊淩在她心中的良好形象,而是因為這個流言太過荒謬。一位蒞臨定安縣不到半年,又是從汴梁遠道而來的巡檢,竟能與品級高於他且平日無絲毫關聯的司倉迅速達成勾結,秘密地將整個靈庫掏空,這種事,隻怕唯有癡人說夢者才會信以為真!
稍微有些理智之人皆知,這是有人蓄意往齊巡檢身上潑臟水。然而,關於“齊巡檢深夜闖入定安縣,劫持周主簿,施以酷刑迫使招認,並繕寫百餘份供狀,每一份均捺下周主簿的指印,再以仙鶴傳書的方式,散布至邠、定、坊、耀四州”的傳聞,許紫菱則是全然深信不疑。
這方能匹配得起能揮毫寫下“滾滾長江東逝水”這般氣勢磅礴詩句的人物風格,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萬鈞,且不拘泥於凡塵俗規,令任何欲加害於他的陰謀詭計瞬間化為泡影。
至於流傳的“齊巡檢因李真人附體,誅殺了禍患鄉間多年的邪匪白連城,並順帶奪走了竇裡正的愛女”的說法,許紫菱聽聞後,隻是淡然一笑,輕輕搖頭。
心頭不禁泛起一絲苦澀感慨!哪個修士青春年少時未經曆過風花雪月之事?僅憑齊公子那一晚半醉之間向她吐露的幾句調侃之語,便足見他並非守身如玉的聖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