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此刻選擇跳出陰影,非早亦非晚,唯獨選在奇霖履新之際訴冤,完全是形勢所迫,孤注一擲之舉。哪怕那天前來接任的刑部官員不是奇霖,換成任何一位朝廷委派之人,隻要洛淮生尋得時機,也會挺身而出,攔截官駕。
既然柳氏姐弟和洛掌櫃與奇霖素未謀麵,按常理,奇霖不該輕信他們的一麵之辭,更不該為三位凡夫俗子破壞貴族間的禮法!
“大少爺,看來院中有人出來了?”身旁的隨從突然扭頭,低聲道。
“嗯,嗯!”燕希誠立刻止住遐想,清了清喉嚨,挺直身軀,微揚下巴,雙唇緊閉,嘴角勾勒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這是經嚴格訓練習得的禮節,旨在彰顯他既不失尊貴又不顯傲慢的氣度。遺憾的是,他的努力並未得到應有的回應。
庭院中走來的人漸行漸近,竟是位三十有餘,短小精悍的壯漢,身後雖有七八名隨從,但無論是相貌還是服飾的色澤級彆,皆與五品刑部官員奇霖相差甚遠。
“這位齊大人架子真大,居然隻派出個八品小官敷衍於我!”刹那間,燕希誠感到一股屈辱直衝心扉。
然而,轉念一想,齊霖年少得誌,而他目前雖已擁有舉人之名,卻尚未入仕。如此看來,奇霖派出八品官員接待,或許並非刻意輕視。
於是,他更加高昂下巴,假裝欣賞頭頂光禿的枝椏,靜候來者主動示好並邀他共進。
“對麵可是燕公子?在下刑獄司督監王武,這裡有禮了!”王武一貫在人前躬身行禮,即便如今身為正八品督監,依然無法顯露出絲毫官威。
燕希誠見狀,越發確信這位八品官員是受奇霖之托前來引領他的。他微微一笑,側身回了一個半禮,“正是,晚輩燕希誠,見過王督監。”
“不敢,不敢,燕公子無需如此客氣!”不論燕希誠的傲慢是有意還是無心,王武始終笑臉相迎,“在下遵我家刑部之命,特來告知燕公子。他初來乍到,此時不宜與本地士紳過於親近,故未能親自與燕公子相見,還望燕公子見諒!”
“嗯?”一聽見“告知”二字,燕希誠眉頭便已緊鎖。待得知奇霖根本無意相見,憤怒更甚……
然而,回想起剛才嚴思仁的警告,他立刻壓製住內心的怒火。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他寬宏大量地揮手道,“王都督此言差矣,齊刑官受王室之命,親臨淩州裁決司法紛爭,避嫌之舉實屬應當。倒是嚴某魯莽,急於向齊刑官道歉,卻忽略了此事的周全。”
“多謝嚴公子理解!”王武聞言,立刻退後一步,再次施禮,皺紋間的謙恭顯而易見,“嚴公子的來意,家父已悉知。他說,大樹之下難免有朽木,無論過去發生何事,他定會公正裁決。絕不因幾個冒充嚴府之名的家仆胡作非為,而質疑嚴府的家風!”
嚴希誠最憂慮的是,齊淩會因嚴府二管家和他昔日書童的過錯牽連整個家族。此刻聽到“大樹之下難免有朽木”之言,他暗中鬆了口氣,心中的怒火也隨之消減。
於是,他微微低頭,朝王武拱手笑道,“齊刑官果然目光如炬。我淩州嚴家仆役近千,家主有時確實難以麵麵俱到。但隻要被家主發現有人假借嚴府之名在外招搖,必定嚴懲不貸!”
“嗯,嚴公子所言,我深信不疑!”王武笑容滿麵,用力點頭,“其實嚴公子無須親臨此地。派兩名家丁押送犯事的仆人即可。家父並非挑剔之人,大多是職責所在,不得不為之。”
言罷,他便走向馬車。
嚴希誠以為他隻是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