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吳涼覺得,自從他攤上周向晚這倒黴玩意兒之後,他人生的地獄hard模式就開始了。
吳涼扶著周向晚下了飛機,把祖宗送進貴賓室,辦好轉機手續,再急匆匆過去,對一臉“我的心願是世界和平”的周向晚道:“二十分鐘,你給我撐住!”
周向晚躺在貴賓室的按摩椅上,雙手舉起,用拇指和食指撐著眼皮,勾著嘴角,像是做了一個鬼臉,但吳涼知道他現在反應非常慢,慢得都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
吳涼搖了搖他肩膀,道:“你還能不能行了?你手機在哪裡?”
“嗯?”
“我說,你手機給我,我叫你保鏢來接你。”
“不——行。”周向晚緩慢地眨眨眼睛,微笑道:“不——能——叫——他們,他——們——會——害——我——的。”
吳涼道隻以為周向晚在說胡話,彎下腰來摸他的口袋,道:“你欠成這樣,還活到這麼大,完全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周向晚認真道:“其實,最重要的是,我有錢。”
吳涼往外拿手機,讚同道:“沒錯。密碼多少?”
周向晚見吳涼拿著手機要解鎖,撅著嘴哼了一聲,抬起巴掌極其敏捷地啪一下把手機打掉,握著吳涼的手,往前一拉,吳涼一時沒有防備,趴倒在他胸口,“放開!”
周向晚拿起手機,調出攝像頭,摁著吳涼脖子,硬是把腦袋擱在吳涼肩膀上,“我們自拍吧。”吳涼不喜歡拍照片,偏過了臉,哢嚓一聲,周向晚按下了拍攝鍵。
那照片上,周向晚微笑得體,盛世美顏,而吳涼糊成表情包,最糟糕的是由於角度問題,吳涼就像是側頭偷親了周向晚一樣。
“周向晚,你把照片刪了。”
“我不。”周向晚把手機往褲檔裡一塞,激動地像個弱智小孩,“你來掏。掏出來就是你的!”
吳涼:“……”
平時周向晚在清醒狀態下就夠不講道理了,喝醉酒或吃錯藥後簡直不能更難搞,吳涼毫無辦法,隻得尬哄,道:“那不刪。你放開我,行嗎?周少,你,那個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
“我——知——道。不用——你說。”周向晚摟著吳涼不放手,緩緩道:“但是不行。要一起躲起來,很危險,如果,有人,想害我,現在我連自保,都做不到,護不住你的。”
吳涼艱難抬頭,坐在周向晚腿上撐起手臂,俯視周向晚,道:“你彆激動,沒有人想害你。”
“有。有的。”周向晚像是完全清醒了,眼睛睜開,卻仍是抱著吳涼不放,“你不懂。一旦示弱,那些人就會撲上來,把你咬的渣都不剩。”
吳涼:“……你是不是有了自己是總統的錯覺。”
周向晚眼神平視前方,恍惚道:“是真的。我,不知道幾歲的時候,我的保姆和保鏢合夥把我綁架了。”
吳涼忙捂住耳朵,道:“等等,這你**,我不想聽。你冷靜一點。”
周向晚硬是湊到吳涼耳邊,微笑道:“我就要講。”
吳涼:“……”
“我以前也挺怕高的,但是他們把我吊在樓頂上,吊了一天,我就不怕高了。”
“後來,我再也不能容忍家裡有彆人,我媽就一直一個人在家裡照顧我。可是如果那天,家裡有人的話,我媽媽就不會死。我早上還在巴黎給她買包,晚上回去,就隻在太平間見了一麵。”
吳涼不動了,愣愣地看著從周向晚眼角流出了一行淚水。
“媽媽死了以後,我才知道我的整個家都是假的,我尊敬的父親原來是個精/蟲上腦的人渣,情婦小孩一抓一大把。”
周向晚笑著,眼神沒有焦距,語氣依然平緩,輕描淡寫的,好像是可以一笑而過的往事,“後來,我精神出了毛病,周鑒林的某個情婦收買了心理醫生,換了我藥,我越吃藥,越暴躁抑鬱,然後我吃更多的藥,吃完頭比現在還暈。”
“那些藥就和毒/品差不多,我對它上了癮,它把我弄得一團糟,我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就跳海了。噢,選跳海是因為我不會遊泳,而且我想和美人魚躺在一塊兒。”
吳涼:“……”
“對了,我有一個姐姐,叫周向清,特彆好,比美人魚還好看。在我自殺的時候救了我。最後她因為我一句話,也死了。她都不知道我很喜歡和她一起玩。”
“我沒法信任心理醫生,隻好自己修神經學,心理學,每年期末都掛科,還好我有錢,給學校捐了一座樓,才畢業。”
吳涼:“……”
吳涼先是用領導式經典拍肩,拍了拍周向晚,“彆哭了。”
說完又覺不妥,抬起衣袖抹了抹周向晚的臉,又把墨鏡給他戴上,省得他們以奇葩的姿勢被人在監控上圍觀,“以後會好的。”
“不會好的。”周向晚仍然在微笑,下巴墜著一滴眼淚,他透過茶色的鏡片凝視吳涼,“最後你死了,錢盟走了,蕭錦河要我死,我老婆給我戴綠帽,我還死得特彆難看,白瞎了我一張好臉。”周向晚用力握著吳涼的手,呢喃道:“你說,你就說,我為什麼這麼失敗?我為什麼到最後,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吳涼頓了頓,瘋狂搖周向晚:“我沒死,你清醒一點。你也沒有老婆連女朋友都沒有。”頓了頓,又認真道:“我覺得你可能找不到女朋友。”
周向晚一把抱住吳涼,啞聲道:“我信不過彆人,你不要把我扔給他們,好不好?”
“好……我不會。”吳涼想了想,問道:“錢盟,你信嗎?”
周向晚一臉欣慰:“我和錢盟是尿同一個小便池的交情,他特彆好。”
吳涼道:“所以你要好好對他,不要辜負他。”
周向晚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又不知道哪裡不對,隻好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吳涼沉默片刻,低聲道:“那我呢,你信得過我嗎?”
周向晚用力抱著吳涼,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鄭重地嗯了一聲。
吳涼喉結滑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在錢盟的故事裡,吳涼很難把那個乖巧聽話,安安靜靜的周向晚和他所接觸的那個狂躁任性,懟天懟地的周向晚對上號。但是現在,他隱隱看見了他小時候的影子,也終於明白了錢盟之前為什麼會對他說,周向晚“要是一直被人慣著寵著,到現在還是個人傻錢多的”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