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涼:“……”
這種玩偶服,自然是被百人穿千人套,飽經□□的。頭套裡古怪的汗味衝擊著吳涼的鼻腔,他不知道周向晚是怎麼做到把頭塞進去,還悶那麼久的,背後寒毛一根根立了起來,偏偏周向晚壞笑地按著頭套,不讓他掙脫。
頭套裡傳來吳涼悶悶的咆哮:“周向晚!放開!”
周向晚按住兔子頭,哈哈狂笑:“哎,我不。”
“在那裡!周少,那兩個人在那裡!”忽然,吳涼聽見頭套外傳來太監似的叫聲,聽音色正是那位被周向晚掐著脖子扔出來的霸座男,問題是如果說那兩個人指的是他和周向晚,那麼“周少”又是叫誰呢?
吳涼摘下頭套,隻見走廊那邊浩浩蕩蕩地來了六七個人,領頭的男人是個熟人——周袍輝。
周向晚嘴角一抽。
“哥哥?”周袍輝見了周向晚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而後猛然轉身,一巴掌把霸座男扇在地上,罵道:“我哥也是你能招惹的嗎?!跟他磕頭道歉!”
周向晚一聽那聲哥哥,就開始反胃,感覺自己的精神被汙染了,眉頭一皺,拉著吳涼欲走,周袍輝卻硬要走過來,露出心疼的表情:“哥哥,你再窮,也不能過來發傳單啊!你缺錢嗎?想要多少,我轉給你。”
想來周袍輝見周向晚穿著玩偶服,手裡又拿著傳單,以為這就是他的工作了。
周向晚不耐煩道:“滾開。”
周袍輝看著周向晚,眼裡閃現出一絲快意,嘴上卻依舊情真意切地道:“哥,我請你吃飯吧,你看你都瘦了好多,日子很難過吧。我帶你回去,畢竟你才是真正的周大少爺啊。”說到這裡,他語氣上揚,眼皮一翻,側目道:“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是。”跟在周袍輝後麵的幾個人舉起手機,對著周向晚偷偷拍著,臉上有幾分幸災樂禍,周鑒林一失蹤,周向晚這麼個不管事的大少爺人人都能踩上一腳?
很明顯,今天這夥人過來,就是來折辱周向晚的。吳涼想走過去搶手機,周向晚拉著他手腕捏了捏,示意他不要管。
隻有周向晚在意的人能讓他暴躁跳腳,而周袍輝這些人對於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垃圾。
周向晚慢條斯理地脫下玩偶服,五指舒展,關節發出一陣硌嗒聲,道:“你是不是以為,我以前脾氣爆愛打人,是因為我有錢?其實不是。大爺我天生就這樣,有錢沒錢,照打不誤。”
周袍輝退了一步,像是想起了什麼,看向吳涼,道:“吳總,聽說我哥前腳出事,你後腳就辭職了。我哥哥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又傻乎乎的,比不得你一根三十歲還沒結婚的老油條,你黏在我哥身邊,居心何在?!你是不是想對他做什麼?”
這話明著袒護周向晚,事實上是在罵他又娘又傻,吳涼頓覺不適。他以前在公司,第一討厭周向晚,第二討厭周袍輝,前者是明著跟他對著乾,後者是背地裡和他耍陰招,他不撕破臉,完全是看在工作的份上忍氣吞聲,現在周向晚變成了他朋友,而他已經辭職了,那就不用顧及什麼。
吳涼偏頭問周向晚,道:“你聽見了嗎?”
周向晚不明所以,道:“什麼?”
吳涼淡淡道:“豬叫。真奇怪,豬應該待在豬圈裡,誰把他們放出來,看見個人就噴屎的?”
周向晚配合道:“哦,我說為什麼那麼臭。哎,豬想找死,誰都攔不住。”
周袍輝臉都綠了,道:“哥,我是真心對你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你就是這種態度,向清姐姐才會……”
周向晚怒上心頭,周向清這個名字,從他的狗嘴裡出來,就像被弄臟了一樣。
周袍輝話語一卡,人已經被踹翻在地,誰也沒看見周向晚是怎麼出腳的,就一眨眼的時間,周向晚已經踩在周袍輝脖子上了。
“誰給你的膽子提她的名字?”皮靴打著轉,碾著周袍輝脖子,周向晚居高臨下,冷冷道:“你在刻意激怒我吧?想拍視頻黑我?”
“咳咳咳咳咳……”
周袍輝一張臉漲得紫紅,雙手用力地掐著周向晚的腳踝,一張嘴卻是叭叭不停,“哥哥,你……好好想想,我能激怒你嗎?你氣的是我嗎?不,不是的,你氣的,恨的,明明是你自己。嗬嗬嗬嗬哈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周向晚,我的好哥哥,你有本事就踩死我。”
周向晚臉色一沉,腳下越發用力,“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故意氣我,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周向晚,不要!”吳涼拉著周向晚,刻意擋住他的臉,急急道:“冷靜點,故意傷害要判刑的,有人在拍了,鬆腳鬆腳,快點!”
周向晚眯著眼看他,沉聲道:“你彆管。我從來不忍。”
吳涼在拉扯間,忽然看見了紙袋裡的剃毛機,靈光一閃,道:“幫我按住他。”
說著,吳涼非常麻利兒的掏出了剛才拆封的剃毛機,機器嗡嗡嗡,對準了周袍輝的發頂。
臥槽。
周向晚震驚了——吳涼真特麼是個鬼才!
場麵一度十分混亂,群眾圍觀議論,富二代們連聲謾罵卻不敢上前,周向晚殘暴地按著周袍輝的頭,吳涼拿起剃毛機,這邊一下,那邊一下,給他推發型。
周袍輝慌了,這和他計劃的不一樣,他寧願被周向晚打一頓,拍下來用輿論壓死他,也不想大過年的被剃光了頭發,當下對著他富二代朋友叫了起來:“你們拍個屁啊,過來救我!!!”
很不幸,沒人敢和周向晚正麵剛,眾人縮著脖子,退後一步,叫道:“周少,你不是叫我們彆插手?還要把你拍得慘點嗎?”“周向晚他是半個毛子!”“周少,撐住,我去給你叫保安!”
三兩下的功夫,吳涼已經剃完了,周向晚哈哈大笑,拿著手機,對準周袍輝的臉一頓猛拍,拉過吳涼,愉快道:“溜了溜了。”
周袍輝的發型,極度符合吳涼的對稱美學,一共隻有三搓頭發。
天靈蓋有一撮頂天立地的毛,腦側兩道光禿禿的,然後,兩隻耳朵邊上則是一跺草堆似的頭發突出來,活像個猥瑣日本禿頂大叔。
周袍輝狼狽地站起來,滿臉是碎發,在商店玻璃櫥窗裡看見了自己的發型,發出一聲尖利的怒吼:“吳涼!你彆想在北京混,你完了,你給我等著!!!”
吳涼見保安已經衝上來了,單手戴上墨鏡,微微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隨時恭候。”
周向晚冷笑一聲,譏諷道:“叫你聲周少,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你以為你是我啊?”
哪怕周向晚內心的小人笑得捧腹打滾,麵上卻是板著臉,拉過吳涼的手,兩人一路穿過人流,從樓梯往下,在車庫上了車,吳涼喘著氣,在車子裡和周向晚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周向晚在位置上晃來晃去,道:“我好開心啊!”
吳涼不明白周向晚怎麼高興成這樣,奇怪道:“你平日裡也沒怎麼吃他的虧吧?”
周向晚暢快道:“他哪行,整天就是會哥哥哥哥的惡心我。我不是因為他更醜了開心,我是因為你剛才幫我而開心。你以前總是教訓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我都是錯的。顧北涼,你怎麼那麼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吳涼雙手摘下墨鏡,抬眼看向周向晚,問道:“顧北涼到底是什麼?”
周向晚思索片刻,道:“就是,你又凶又可愛,sy全場。”
吳涼道:“誇我?”
周向晚點頭道:“對。”
狹窄的車內空間一陣安靜,兩人在黑暗中互相看著,聽著彼此的呼吸聲,車庫裡昏暗的光線為兩人的輪廓描上了一層朦朧的銀邊,周向晚喉結動了動,道:“你怕不怕周袍輝報複你?”
吳涼笑了,輕描淡寫道:“就他。”
“那什麼……你為什麼幫我?”
吳涼道:“我忍他很久了。而且,我以後不在北京發展,無所謂。”
周向晚微微挑眉,道:“你要走?去哪裡?”
吳涼沉默片刻,道:“不知道。空氣好點的地方吧。”
吳涼克製而理智,做的最瘋狂的事,就是和杜楓在一起。他因為杜楓,進了周氏,乾了一份他不喜歡的工作,一晃五年過去,他以為他很勇敢,但自以為的愛情,最後儘成一場空。吳涼覺得他的生活不該是這樣的,他記性很好,卻無法列出這幾年有過真正開心的時候。
周向晚見吳涼眼神悵然,心中一陣不舒服——如果吳涼走了,那他呢?
可是他原本的計劃就是確認吳涼不會在除夕夜死亡,吳涼活著就行了,為什麼會產生吳涼必須待在他身邊的想法?
這時,吳涼忽然看了周向晚一眼,輕聲道:“周向晚,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