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殺聲震天的戰場在這一瞬間變得寂靜如深空, 龍雀刀殘餘的能量使空氣發生輕微的扭曲, 火花爆裂的細小聲音似乎在每個人的耳邊被無限放大, 一時間,敵我雙方如同陷入了一個時間靜止的空間, 沒有人動, 甚至,很多人都忘了呼吸。
銀皇後的刀身冷卻,但還殘留著熾烈的紅,褚襄微微上前半步,卻好像有千軍萬馬預備衝鋒一般, 扇形區域外幸存的重甲士兵們齊齊向後連退了十多米。
光刃再次充能, 褚襄單手舉起光刀, 淩空揮舞, 一道熱浪打在地麵, 激起土石飛揚, 深深的焦黑色痕跡被烙印在地表,然後持刀揚起一個笑容,在敵兵眼中, 如同降世的妖魔。
“妖魔”輕柔徐緩地說:
“我並不想殺太多的人, 我建議你們不要越過這條線。”
風將他的聲音傳遞了很遠, 片刻之後,仿佛胸膛裂開, 熱血噴出, 不知哪裡傳來一聲肝膽俱裂的嚎叫:
“妖……妖怪啊——”
這一聲慘叫傳出很遠很遠, 有了先例,整個東唐國的重甲兵團很快亂成了一片,他們本來的來意就是領了占星閣曲淩心的密令,為皇帝誅殺“妖星”,曲淩心一向神神秘秘,他的口中三句話有兩句都玄乎其玄,但沒有任何一個士兵在來之前會想到,他們真的要和“妖星”作戰。
所以恐懼瞬間蔓延,占星閣的判詞一時間都被想了起來,他們見慣了沙場鐵血,但還從未有過一刀斬百餘人的景象,那一刀太耀眼,太燦爛,就像傳說裡的神鳥展開了羽翼,神鳥的翼尖上燃燒著熊熊天火,區區凡人的血肉之軀怎麼可能抵擋。
恰在此刻,銀鷹騎兵發動了衝鋒,一百多的輕騎有著龍雀神火之名的加持,在敵人眼中生生變成天神的先鋒,中洲地區一直傳說西唐的銀鷹騎兵從大漠深處而來,身帶神血與非人的詛咒,可以悍不畏死,於是雪白的身影像催命無常一般,而恐懼已經先兵刀一步,擊穿了東唐重甲的甲胄。
再往後放的齊國士兵並不都能看到前方戰局,隻忽然發現神勇無比的東唐國鐵騎忽然開始潰逃,不明所以,但大好形勢豈能不把握,臨陣指揮也著實是個心理沉穩、素質過硬的鐵血將軍,當即下令追殺。
窮寇莫追雖說有一定道理,但眼下更適合乘勝追擊,一挽之前的頹勢,齊國步兵殺聲震天,硬生生跑得都快追上銀鷹了。
銀鷹隻象征性帶隊衝鋒,他們很快就減速,讓齊國步兵超過了他們——他們並不打算追殺敵寇,一百多騎兵縮小陣型,將他們的君王牢牢護在了中間。
那一刀聲勢浩大,連藍玨都為之震撼,他驚愕而激動地看著擋在他麵前的背影,褚襄保持著單手提刀的姿勢,良久未動。
藍玨遏製不住低聲的呼喚,他小心地伸出手,口中輕聲喊道:“……龍雀?”
褚襄慢慢動了一下,似乎是因為這個稱呼有所回應,於是藍玨走到他麵前,褚襄低著頭,慢慢抬手,把刀塞進了藍玨手中。
“你……”藍玨隻發出一個音節,就驚慌失措,一把抱住了褚襄。
倒下的人臉色慘白,口鼻處皆有鮮血瀝瀝而下,他像沒有重量一般軟倒在藍玨懷中,清澈的眼底卻露出一絲猖狂的得意。
神經元超負荷,納米機器人係統過載,銀皇後III能量觸底,AI謝知微關機下線——這是目前的自我檢測結果。
……還行還行,褚襄自己很滿意,畢竟現在這跑三步就喘的身體素質,沒直接一頭栽倒,還能恐嚇一下敵人,滿分了!隻是估計得偏頭痛個幾天。
——可是,藍玨並不這樣想。
光能刀的護手處一個危險的紅色指示燈開始以令人焦慮的頻率不停閃爍,紅光刺眼,讓人心中難以安定,藍玨慌忙地擦拭著褚襄唇角的血液,但他一抬手,發現對方的長發裡也有隱約的鮮血,正從他的耳朵裡流出。
“怎麼回事!這紅色光的是怎麼了!”藍玨將他抱緊,聲音第一次因為慌張而有些微破音,但他懷裡的人幅度極小地擺了擺手,嘴唇輕微顫動,於是藍玨急忙湊過去。
隻聽褚襄含著笑意,很輕很輕地說:“噓……彆急,沒事的,就是……沒能量了而已……過一天就好……”
實在累得不能抬手,於是他心安理得地把嘴角的血全蹭在了藍玨胸口,然後閉上眼睛,說:“我先睡會兒。”
“褚襄!”
藍玨一驚,然後發現,他真的隻是進入了平穩的夢鄉,差點堵住的那口氣才鬆了出來。
……
“……艦長?”
謝知微重新開機上線的時候,他發現藍玨正抱著刀,罕見地坐在一輛大馬車裡,並且褚襄躺在他身邊,看似無知無覺,而藍玨並沒有像某些謝知微喜歡的小片子裡那樣一眨不眨盯著人看,他一眨不眨盯著銀皇後的刀柄看。
指示燈從能量觸底警報的紅色急閃,變成相對平穩的黃色,然後變成正常狀態的藍光,再然後,謝知微開機上線,欲蓋彌彰地把燈關掉,假裝這隻是一把普通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