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把一切看在眼中,但笑不語。
他依然端著茶杯,斜倚在馬車窗邊,手心裡卻亮著一束光,藍玨的全息投影正浮在那裡,說起這個來,褚襄還真是沒有隱瞞,把什麼是“全息投影”、“遠程視頻通訊”等等概念一一解釋了一遍,不過他解釋完,就看見了身邊朱九他們眼裡明晃晃一副看神仙的表情。
——被喊成熒惑星君,雖然中二點,但忍忍也就習慣了,沒辦法,誰讓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兩個不同文明等級之間巨大的時空鴻溝呢。
“君上。”褚襄凝視著許久未見的藍玨,目光裡帶著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喜悅,他說,“東唐的前鋒營五千人已經過去了,大約今晚子夜時分,就該出現在東唐王都周邊了。”
其實謝知微的計算精確到分秒,但褚襄覺得那要說出來就有點太欺負人了,畢竟這也不是星際戰場,分秒必爭,說個大概就好,讓藍玨派人蹲點去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藍玨點了點頭,不過他隨即語氣不善地說道,“你把衣服領子拉一拉!”
“呃?”
褚襄一愣,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肩膀,剛才睡覺滾了一圈,這種寬袍大袖的衣服又很容易扯散,這會兒已經露出半邊鎖骨來了。
藍玨眼神陰沉地盯著他的領口,目光順著他線條優雅的脖子來回滑動,得意忘形過了頭的褚襄立刻正襟坐好,把散亂的衣服重新係好,忙道:“君上,臣失儀了。”
藍玨瞪了他一眼,說:“本王不在,你平日就是這般衣衫不整地讓朱九白寧他們看來看去的嗎!?”
“……”褚襄愣了半晌,本以為藍玨生氣,是因為自己儀態不整,有違禮儀,沒想到……
一時間,褚襄格外無奈,謝知微早就在頻道裡笑成了神經病:“我的天哪哈哈哈哈——藍國主,你劇本拿錯了吧你是一國君王不是熱戀期霸道總裁啊哈哈哈哈哈——”
“閉嘴謝知微!”說完,褚襄直接在頻道裡掐了謝知微的信號,把他關了小黑屋。
馬車裡隻剩下他自己,朱九他們早都溜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褚襄低頭笑了起來,緩緩地重新扯開了自己的領口。
“君上……”褚襄眼角含笑,揚起一抹微微的紅暈,“臣是君上的人,平日他們哪裡敢看的?”
這句話說得繾綣萬千,褚襄明明是故意逗藍玨,但誰知說完,自己也後知後覺地臉紅了起來,以至於最後一句話的尾音帶了明顯的顫抖。
這句話遠比散亂的領口更有衝擊力,藍玨幾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沿著全息投影的輪廓輕輕地撫摸,仿佛真的能夠感受到對麵那個人的溫度一般,他驀地勾起嘴角,說:“好,你可記著這句話。”
褚襄眼神微動,微微側了側頭,好像正把臉頰貼在了藍玨掌心。
他輕聲說:“嗯。”
……
就如同褚襄所說,在子夜來臨之時,東唐的先鋒營一路衝鋒,殺氣騰騰地衝到都城,想要夜襲西唐大軍。
不過,當他們殺到之時,就在他們麵前,西唐大營外,白衣銀甲的騎兵列隊整齊,臉上的麵罩遮住了他們的表情,但在他們最前方,西唐國主藍玨親身上陣,唇邊一抹冷笑明明白白。
藍玨輕笑,高聲喝道:“恭候多時,諸位路途辛苦,若是放下武器,尚有溫酒相待,若執迷不悟——”
在他背後,西唐大軍整齊劃一地抽刀出鞘,天地之間充斥著一片肅殺。
烈火與冷鐵,西唐的大軍籠罩在低沉的殺意之中,東唐的前鋒營統帥一個不留神,差點縱馬踩到泥坑裡,副官們很快發現,統帥早都汗透重衣。
藍玨繼續保持著微笑,眼神卻冷漠地掃視全場,他說:“東西兩唐,原本是一家,如今的景榮翰,不過一欺世盜名之輩,在我藍家受難之時,背信棄義,趁機竊取我唐國領地,他在位這些年,可有做過什麼令唐國百姓交口稱讚之事?”
景榮翰軍旅出身,但治國理政不是行軍打仗,東唐的士兵自己也知道,家鄉的父老生活困苦,多年也不曾改變,他們投身軍旅,隻是因為景榮翰重視軍隊,唯有從軍,才有可能混一口飽飯。
藍玨揚起銀槍,指向不遠處的都城:“你們在此浴血廝殺,又能得到什麼?你們那位偽國主不顧大局,先是派遣你們到邊境,試圖抓捕異族,變賣為奴,但這筆錢最終,不還是他一人享用?你們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隻是國主的享樂罷了,如今國有危難,他閉鎖城門,不顧城中百姓是否會因為糧食短缺而忍饑挨餓,拒不投降,也不肯與本王正大光明一戰,我看諸位皆是鐵骨錚錚的好漢,我藍玨向來敬重保家衛國的勇士,但我並不欣賞盲目而愚昧的棋子,被如此一位統治者任意擺布,這就是你們從軍的目的嗎?”
東唐的先鋒營沉默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五千對陣三萬,而且對方明顯準備充足,他們一路奔波,本就疲累,若是不能偷襲得手,是萬萬沒有獲勝可能的。
不少士兵猶豫地看向了都城的城牆,城牆上燈火暗淡,但機關弩炮全部蓄勢待發,顯然,藍玨沒有說錯,東唐是準備負隅頑抗的。
先鋒營統帥冷汗如雨,但他畢竟是高級將領,不得不拔出武器,大吼一聲來為己方提振士氣:“休得胡言,你們已經是強弩之末,我東唐大軍即刻就到,藍玨,看你還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藍玨的視線掃過,那名統帥幾乎快從馬上掉下去了,因為那雙眼睛平靜極了,不但完全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產生波動,甚至……他覺得,對方在看一個死人。
殺意仿佛讓空間都凝滯,藍玨緩緩舉起手:“好,既如此,要戰便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