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之言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他安靜坐在角落,低著頭寬大的帽簷遮住大半的視線。
早課鈴聲響起,齊朝踩著點衝進後門,他放下書包扭頭想和褚之言說話,恰好班主任走了進來,他又硬生生憋住。
班主任姓劉,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返祖人,她敲敲桌子讓大家安靜,說道:“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從今天起,我們多了一位新同學。”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褚之言,劉老師語氣溫和道:“新同學叫什麼名字?”
她眼神裡帶著鼓勵,想讓褚之言介紹一下自己。
褚之言摘下帽子站起來,他對這個班主任的第一印象很好,也沒有想象中的緊張:“大家好,我叫褚之言,很榮幸能和大家成為同學。”
他口齒清晰,眼神清澈,除去種族和遮得嚴嚴實實的裝扮,和普通同學沒什麼兩樣。
“歡迎新同學!”劉老師帶頭鼓掌,讓褚之言坐下,“好了,繼續早讀吧。”
她在講台站了一會兒出了教室,齊朝把書立起來擋在前麵,悄悄側身:“嘿……”
褚之言抬起頭,齊朝表情興奮:“是你啊!我差點沒發現!”
得知新同學是吸血鬼,群裡的幾人當然聯想到社區群裡的那個,再一對比id,就確認了。
褚之言加了班級群後,隻說了一句話就沒再上過線,齊朝以為他還不知道,提示道:“我!見習魔法師!月亮不睡我不睡!”
褚之言眨了下眼:“嗯,我記得你。”
齊朝聞言更加激動,他的同桌也轉了過來,一邊打了個哈欠:“我是蹦迪,丁南洲。”
丁南洲打量著褚之言,摩擦著下巴:“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
褚之言在社區群說過自己又醜又胖,今天一看,哪裡胖?
還有他雖然戴著口罩,露出的一雙眼睛卻很漂亮,睫毛又長又翹,皮膚很白,這……看著也不像是很醜的模樣。
褚之言心虛地低下頭:“是嗎……”
齊朝在一旁慫恿道:“這裡陽光照不到,你把口罩也摘了唄?”
褚之言遲疑了一下,搖頭:“抱歉。”
他是吸血鬼,在彆人眼裡,牙齒是可以用來攻擊的武器,帶上口罩不僅為了給彆人,同時也能給他自己帶來安全感。
齊朝麵露遺憾,不再強求:“好吧……”
劉老師再次走進教室,齊朝轉過去坐直,像模像樣地讀起單詞。
早讀課結束後是其他的普通課程,褚之言聽得似懂非懂,還認真做了筆記。
齊朝和上次一樣熱情,每節課後都要和他說話,什麼都想問一遍。
還有許多其他年級或班級的人,趁著下課來到外麵走廊張望,隻為看一眼學校裡唯一一隻吸血鬼。
齊朝一改先前友好的態度,凶神惡煞地把圍在窗邊的人趕走:“看什麼看?”
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齊朝拿出一個飯盒,喊上褚之言:“走走走,我們去食堂,晚了就沒位置了。”
旁邊的丁南洲一臉嫌棄:“他是吸血鬼,不吃食堂的東西。”
齊朝這才反應過來:“啊……我忘了,那你可以在教室裡休息休息。”
褚之言一邊裝書:“我要回去了,我下午不上課。”
齊朝一愣:“為什麼?有事?”
褚之言解釋道:“我隻上半天,下午在家自習。”
齊朝羨慕不已,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你不會……因為要回去做家務吧?”
他記得褚之言提起過一次,而且他來都來了,為什麼不一起把下午的課上完?
褚之言口罩下的表情茫然:“……啊?”
然而他的遲疑讓齊朝更堅信自己的猜測,已經腦補出褚之言不受監護人的喜歡,好不容易得到出來上學的機會,卻依舊要辛苦完成每天的任務。
果然是個小可憐……齊朝眼神越發同情,歎著氣:“咱們這麼有緣,以後就是朋友了,有什麼事就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褚之言雖不懂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還是心裡一暖:“謝謝。”
正式上學的第一天比他預想中順利太多,他甚至還交到了朋友。
他戴上帽子,向齊朝兩人道彆:“明天見。”
褚之言打著傘走出校門,卻沒有看見白修遠的車。
他不敢走遠,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電話剛剛撥通,熟悉的轎車在視野裡出現,褚之言當即掛掉電話小跑過去。
白修遠打開車門下來,接過褚之言手裡的包:“抱歉,有點事來晚了一點。”
豐冼被趕出非人類區域,短時間內不能再進來,他以為能清淨一段時間,沒想到伽修親自過來,說是替豐冼向他道歉。
白修遠急著來學校接人,懶得和他多說,幾句將人打發走就趕了過來。
“我也才剛剛出來。”褚之言上了車,摘下口罩和帽子。
白修遠照例問他:“今天怎麼樣?”
麵對熟悉的環境和人,褚之言的興奮勁慢慢開始湧上來:“都挺順利的。”
有一些狀況難免發生,但比他預想的好了太多,班上的同學也比較友善。
大概是夏然給褚之言留下的印象太深,他總是會擔心被人討厭。
白修遠見他開心,也勾起唇角。
回到家,褚之言和白修遠說起上午在學校發生的事,都上了什麼課,還有新認識的同學。
白修遠一邊聽著,手機響了一聲。
他拿出來查看,表情沉了下來。
褚之言注意到他的變化,他無意間低頭,在屏幕上看見“伽修”兩個字。
剩餘的內容他沒看清,白修遠已經把手機收了起來。
褚之言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哥哥,怎麼了?”
“一點小事。”白修遠抬頭靠著沙發椅背,闔上雙眼。
褚之言隱約猜到,可能又是他的族人。
他見白修遠神色略顯疲憊,不再出聲和他說話,輕柔為他按摩著太陽穴。
午飯已經做好,張姨過來看見白修遠閉著眼像是睡著了,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將他喊醒。
此時白修遠卻自己睜開了眼,起身時按了按後頸。
前幾天抑製劑已經用完,他還沒來得及找項叢。
再加上豐冼和伽修陰魂不散,白修遠心情煩躁,身上鱗片又開始無法自控。
他去廚房水池洗了洗手,才在餐廳坐下。
午飯過後,白修遠給項叢發消息。
一直等到晚上他臨睡前,項叢才回複。
“沒了,有一味藥材斷貨了,沒辦法做。”
白修遠直接打電話過去:“要多久?”
項叢在電話裡說道:“那個藥材本來就稀缺,我下午已經問了好幾家供貨公司,最快也得一個多月才能拿到。”
白修遠皺眉:“沒有能代替的嗎?”
“這可不能隨便換,”項叢打了個哈欠,“我確實沒辦法,你要麼忍忍,要麼彆忍。”
項叢說著又換了個語氣,調笑道:“不過你得多注意著點,彆嚇著你家的小吸血鬼。”
白修遠回道:“知道了。”
掛斷電話,白修遠走進浴室。
浴缸裡的水已經放滿,他脫去所有衣物浸入水中,身上的鱗片開始一寸一寸顯露。
從脊背中間蔓延至後肩兩邊,手臂外側也有一些,鬢角和鱗片周圍的皮膚泛起深淺不一的藍色。
片刻後,一條魚尾露出水麵,拍在浴缸邊緣,鱗片在燈光下閃著銀藍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