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普通人來說,那是幾可忽略不計的聲音。
一連發了六七條消息也沒收到孫釋的回複,裴思暮就知道他大抵又忙著跟漂亮妹妹聊天,或者把他的消息設成免打擾了。他越想越委屈,一委屈就更饞,放輕手腳地翻箱倒篋,想尋找零食。
薯片糖果是沒有的。
倒是找到了一些價值不菲的雪茄。
這玩意他也不興抽啊。
裴思薯托著消瘦的臉陷入思索,硬是不相信有人的房間裡可以不放零食,找得更細致了。隻是他平常就容易顧頭不顧腚,全副注意力和心神專注在尋找零食後,他一個不慎,被地上的雜物拌倒,狠狠的摔在地上。
這下子鬨出來的動靜,連孫釋也聽到了。
盛驕神情一肅:“我懷疑飛機上有外人闖了進來,你小心注意安全,我去看看。”
那一下摔到地上的聲音能聽出來,份量不輕。
在原書劇情中,孫釋分明是筆直得不能再直的異性戀,不可能金屋藏嬌一個女性,而縱然這不速之客已經努力忍耐過了,吃痛時逸出的低呼仍然被盛驕聽得一清二楚,肯定是個男人。
“不不不,裡麵是我朋友,”眼看要引起誤會,又實在瞞不住了,孫釋才歎氣和盤托出:“他拜托我捎他一程,但每次他出現在我的聚會裡,總會把所有女孩子的目光吸引過去,所以我就要求他藏起來。”
雖然花花公子很吸引人,女孩總是更傾向難得見到又氣質孤冷的影帝。
聽到是孫釋的朋友,盛驕才止住腳步,失笑:“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多委屈人。”
“不委屈,我朋友他也挺怕見生人的,我沒叫他藏起來,他也不會想露臉……介紹一下你倆認識吧,順便看看他在裡麵搗鼓什麼,摔傷了沒。”
孫釋聽裴思暮說,他這趟是去港城拍戲的。
要是真摔傷了,及時處理也能避免傷勢拖得嚴重,影響進組。
聽孫釋這麼說,盛驕意外地看他一眼,他笑道:“我有急救資格證,本身也學過一些醫護知識,不能真的治病救人,但簡單處理一下還是可以的。”
“……”
這真讓盛驕感到有點驚訝了。
在玩得開心,玩得安全上,也許孫釋也是這個領域裡的萬能人士。
孫釋拉開門,正好看到摔在地上,一時起不來的好友。
孫釋好氣又好笑的扶他起來:“你彆告訴我你是找飲料找成這樣的?我房間裡是真的隻有酒,得了,讓我檢查一下傷著哪裡沒。”
“我沒事,”
裴思暮否認。
他抬起頭,卻對上了一張極為熟悉,日思夜想的臉龐。
他心心念念記掛著,又有點害怕的女人,正站在落後孫釋一個身位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看住他:“……我隻是一時起不來,我現在沒事了!”
“你還沒事,聲音都變了。”
孫釋被他嚇一跳。
正要按住他好好檢查一番,裴思暮卻本能地雙手撐起上半身,兩腳在地上蹬,一路倒爬疾退,直退後得背部撞上牆壁,其勢之快,其行為之滑稽,深深地震撼住了孫釋,一時竟說不出話。
……這發的是哪門子的瘋?
孫釋納悶著呢,就聽見身後的妹子輕笑著說:“好巧啊,沒想到咱倆在同一架飛機上。”
驚不驚喜?
意不意外?
——裴思暮的心臟快被這驚喜嚇得撅過去了!
一時之間,無數種雜亂的想法紛至遝來——
盛驕怎麼會在這裡?她原來這麼早就跟孫釋好上了嗎?嗚嗚他繞了一大個圈子還是沒躲開她!她好好看哦!見到她好開心!騙不了自己的開心!居然在她麵前這麼丟臉,他現在就要打開機艙的門從萬丈高空跳下去!
在心上人麵前狠狠丟臉的羞恥心驅使下,裴思暮一把抓過旁邊的床上被子,將坐在地上的自己蓋了起來。
孫釋:“你他媽……”
孫釋對床品很有要求。
這整套床具加起來少說花了他上百萬,現在被一個幼稚鬼當做隱形鬥蓬可勁糟蹋,但這影帝自爆的畫麵又有點價值千金的好笑,他一時之間居然也不知道是該罵他還是拍下來。
盛驕比他更快作出了選擇。
哢擦!
聽到快門聲音的裴思暮從被子裡探出半個頭來。
他震驚地發現,盛驕將他的窘態拍了下來!
裴思暮控訴地看住她。
她怎麼可以這樣!
然而轉念一想,以裴思暮對她的了解……
盛驕好像的確就是這樣的人。
完全是她會乾出來的事。
裴思暮那雙助他奪得過最佳男主角之尊的憂鬱美目,這會猶如飽受委屈的倉鼠淚眼,控訴著她的冷酷無情超過分的。
然後冷酷無情的她又拍了一張露臉版本的。
敵人比想象中還要壞,裴思暮飛快地把自己再次藏起來了。
“哈哈哈哈哈,”
盛驕忍俊不禁:“原來你朋友就是裴思暮,我跟他認識呢。”
“這,真難得啊,他不怎麼跟人來往,”孫釋說著,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機:“剛才的照片可以發我一份嗎?”
悶在被窩裡的抗議:“不可以!!”
裴思暮的抗議無效。
他在被窩裡悶了一會兒,覺得這麼藏下去也不是辦法,這兩人是沒有良心的,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摸到自己的手機,鼓起勇氣瘋狂打字。
對孫釋:
【你跟盛驕什麼關係!!!!】
【可惡不幫著我就算了還帶她進來嘲諷我!】
【[小狗自閉.JPG]】十連發。
對盛驕:
【我剛才摔倒了,想用被子蓋住自己來療傷。】
兩人覺得再待下去,裴思暮要把自己悶死在厚重的被子裡,於是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走到會客廳坐下來——另一個原因,則是再看到近一米九的影帝費勁吧啦的想將自己藏起來,連盛驕也要被笑不活了。
盛驕看到手機傳來的消息,更是啞然失笑。
這麼拙劣的借口,也虧他想得出來。
盛驕揚聲:“我相信你了,那你到底是摔沒摔傷啊?要是何導發現你開拍前把自己弄瘸了,他一定會想殺人的。”
裴思暮小小聲的說:“我真沒事,不疼了。”
他還在生悶氣,不想大聲說話嫌丟人。
可是明明他說話這麼小聲,肯定聽不見,盛驕卻沒再問他了。
自覺被嫌棄了的裴思暮更自閉了。
盛驕拿出放在沙發旁邊小冰櫃裡的好酒,倒出來自斟自飲:“他說真沒事,不疼了。”
“我沒聽見。”孫釋有點驚訝。
“我的耳朵比一般人靈很多。”
“那太可惜了,很多伎倆在你麵前行不通。”
孫釋笑著歎氣作遺憾狀。
盛驕願聞其詳,問他什麼伎倆。
“你知道夜店的音樂為什麼要開那麼大嗎?大到會讓人有點不適,勸退一些它潛在的未來客戶,”孫釋拿過她在喝的那款香檳,也跟著給自己倒了一杯:“因為在那個環境裡,人們連最簡單的交談也要貼著耳朵說話才得見,一來是方便接吻,二來也好拉近距離——無論是風景多美的地方,你總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跟一個陌生人貼得那麼近。”
夜店的音樂合理化了一切。
理所應當地肢體纏綿。
可是美女的耳朵這麼靈,這招就不靈了。
盛驕點點頭,半真半假地說道:“我還會傳音入密,所以你裝作耳朵不靈也是沒用的。”
“我們華國人會的可太多了。”
孫釋憾道。
過了會,他想出個新辦法:“那如果我是個聾子,你就可以在我的手上寫字了。反之,對方亦然。”
掌心是神經極密集的地方,敏感程度不輸耳朵。
執起對方的手,用指尖在上麵寫寫畫畫,也是容易讓人上頭的曖昧舉動。
盛驕完全明白為什麼走海王線的自己會和這家夥玩得來了。
也太懂了!
盛驕考驗他:“那要是這個美女還不想碰你的手,你們怎麼交流?”
“那就要善用眼睛了,美女都該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盛驕又問:“那如果聾的是美女,她也不想讓你碰呢?”
這可問到點子上了。
孫釋向來尊重女生對肢體接觸能接受的尺度,他眉眼一彎,拋出王炸:
“我會手語。”
神也不能阻擋他吃喝玩樂兼撩妹。
看兩人相談甚歡,臥室探出了半邊腦袋。
裴思暮暗中觀察著。
他突然有點慶幸自己登上了這趟飛機,不然現在就是他們獨處了,而他倆之間的氣氛看上去又那麼好。
這一刻裴思暮有點想躲回臥室裡。
他知道自己是個跟“厲害”扯不上關係的人,托公司團隊要求,給他套了張孤高清冷的萬人迷殼子,他也能很好地扮演這個角色……粉絲的心態是很微妙的,既喜歡他的人設,又希望擁有這樣人設的哥哥潔身自好,矛盾極了,就像看皇帝做男主的要求雙處,充滿童話式的天真。
這種天真很珍貴,裴思暮並不討厭。
他唯一做得比絕大多數人好的,就是演戲。
演好每一部戲,剩下的不用他去操心。
他不用討好粉絲,他更多的是影迷和路人緣,大導也喜歡用他。
“裴影帝”的身份有多光芒萬丈,藏在裡麵的裴思暮就有多安靜畏羞。
裴思暮想……
如果是粉絲眼中的他,一定不會在一道門前猶豫不決,犯蠢又丟臉。
告彆叛逆期有好長一段時間的他真想學著變壞。
殺伐決斷裴思暮!
他醞釀了一下人設,想用演戲掩飾怯意,慢步走出客廳:“你們在喝什麼?我可以加入嗎?正好我也口渴了。”
裴思暮從容地坐下後,再一次發現桌上全是各種酒。
當場就有點想跑路了。
“好啊,我也給你調一杯。”
盛驕側過頭來,唇畔勾起一抹笑。
被她看住,裴思暮幾乎要心裡一哆嗦,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孫釋麵露詫色。
他是知道裴思暮不喝酒的,而且很倔,勸他酒他隻會沉默不語地拿眼把人看著。
能讓人甘之如飴地受苦的,就隻有愛情了。
看來兩人有故事啊。
孫釋拿起桌上切好了的一片西瓜,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裴思暮答應完後,也有點走神,他也許得拜托助理來接他,不然他醉倒了要連機場都出不去,萬一被拍到也很麻煩。
“好了,你的derel。”
盛驕將酒杯推到他麵前。
鬱金香形狀的杯子裡頭,蕩漾著金黃色的液體。
裴思暮硬著頭皮一口喝下,卻在舌尖碰到雞尾酒時,眼底現了詫色。
“這……”
“雞尾酒裡是有無酒精類彆的,照樣可以好看又好喝。”
裴思暮抬頭,看到她的微笑。
比上輩子記憶裡的人年輕了許多,明明平日總是不可一世又愛使喚人,卻在偶爾的細節裡,將人照顧得極為熨貼,帶著夢幻般的溫柔。
“哈哈,我懂了,”孫釋打一個響指:“對裴思暮來說,的確很需要讓他從灰姑娘變成小公主的魔法呢,仙杜瑞拉這酒很適合他。”
“不是想加入我們成年人裡的對話嗎?來吧。”
盛驕輕拍沙發,姿態放鬆得就像她才是私人飛機的主人。
孫釋直接幻視他爸。
他爸在私人飛機裡談生意就是這個樣兒的。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後,再嬌豔的美人也大打折扣。
係統:【警告宿主,不要再散發中年成功人士的氣質了!】
盛驕:【怎麼了,這沒有魅力嗎?】
係統:【但此魅力非彼魅力……】
係統再次糾結了:【宿主即將前往的地點,是可攻略人物之一玄門少主燕川的居住地,如果順路的話,可以抽空去攻略一下!】
盛驕當沒聽見。
裴思暮倒是喝得開心,不同果汁混在一起加蘇打水,調出來的正是他以往對美酒的想象——大人這麼愛酒,想必是非常好喝的飲料,長大後滿懷期待地喝一口,差點沒把他舌頭苦麻掉。
飛機很快抵達港城的機場。
兩人到得比劇組早些,可以先一步去劇組訂好的酒店登記入住。
在飛機緩緩降落在機場的時候,港城中心地帶風水最好的一處,一位穿著中山裝的青年手攥羅盤,眉頭緊皺:“怎麼會有妖魔降臨我城?”
難道老師祖上周算出來的災厄將至,說的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可是近日沒聽說有哪個大人物要來這啊!
燕川在房間裡翻出古玉製成的算盤,用不同的方式推演,到底是誰,挾帶著的靈氣重得降臨一城就引起了靈儀的警告。
燕川不看娛樂新聞。
不然不用羅盤掐算也能看出來,《不眠中環》要到港城開機拍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