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聽。
衛璟就坐在她的床榻邊,手指輕輕搭在她的傷口,眼底熬出青黑,難得見了他的狼狽,男人怒極反笑,“說不出來了?這樣也好,省的你總是說些我不愛聽的話來氣我。”
她疼的隻會流眼淚。
帝王緩過呼吸,聲音逐漸柔和,沒有方才那麼硬,“是不是很疼?”
她答不上話。
帝王低聲哄她說很快就能好,又扣著她的後腦勺,聲線低沉微顫,“你哪來的膽子?”
宛若劫後餘生的顫抖。
年輕的帝王似乎被她嚇壞了,蒼白的臉色也沒有比她好到哪兒去。
盛皎月後來發現邢坤待她客氣了點,不像從前不近人情到苛刻的地步,偶爾會睜隻眼閉隻眼,在她作亂的時候當什麼都沒看見。
她一點都不喜歡邢坤,這人武功高強,神出鬼沒。長得皮膚黝黑,性格冷漠,不解風情。
邢坤怕她死,怕她自儘。
上輩子是這樣。
這輩子盛皎月也想試試。
若讓此時太子發現她的女兒身,她確實也不用活了。
她一直都不覺得太子是真喜歡她,哪有人的喜歡如此霸道,叫人喘不上過氣來。他隻是想同她上床,要她陪他睡覺。
十天裡有八天都要與她親熱。
與外界所傳的清心寡欲相差甚遠。
盛皎月回過神,即便想到應對之策還是生氣,不過就算是被邢坤的出爾反爾氣的半死也隻能是睜著眼瞪他,“說話不算話的小人。”
邢坤:“……”
她連罵人都沒什麼攻擊力,冷嘲熱諷說:“騙子。”
邢坤裝聾作啞。
盛皎月心中不痛快,懊悔讓他給撞見了,怪自己不小心也怪他是個變態的小人,竟然偷偷摸摸尾隨她一路。
盛皎月氣不過:“邢統領習武多年就是為了跟蹤我嗎?”
邢坤被她盯得滿身不自在,先前以為她是男的,嫌他矯情嬌弱,如今看來倒是順眼了些,他避開眼,不願直視她,“邢某也是公事公辦。”
盛皎月冷下臉,通紅的眼睛瞪著他問:“你是不是一定要去太子麵前告發我,逼我去死?”
邢坤:“……”
他覺得這人有些無理取鬨,若是旁人邢坤沒有耐心解釋,破天荒的他多說了兩句:“殿下不會讓你去死。”
盛皎月:“我這是欺君大罪,他會向皇上揭發我。”
邢坤靜默片刻,“盛公子不要為難我,我不過秉公執法。”
盛皎月若無其事點點頭,朝他伸出纖纖素手,“把你的劍給我。”
邢坤不解。
盛皎月麵若寒霜,一本正經張口說道:“早晚都是死,不如我自儘死了乾淨,禍不及家人,也省的你們去告狀,免了劊子手的事情。”
邢坤倒是第一次見她牙尖嘴利,往常都是唯唯諾諾,輕聲細語,恨不得彆人都看不見她。
他發愣的時辰,盛皎月咬牙走上前,一把搶過他腰間的利劍,作出要抹脖子的架勢。
邢坤眼疾手快,狠狠奪回利劍,他心有餘悸,冷著臉說:“你不必要死要活,太子問起,我不會騙他。”
盛皎月氣的跺腳,這個男人心比石頭還硬,她說:“若是太子不問呢?”
“不會不問。”
“我說假設。”
邢坤就不說話了。
盛皎月用自己的命和他談條件,眼淚汪汪裝可憐,“邢統領,這事對你而言不算什麼,可於我卻是滅頂之災。你就當自己行善積德,你放心,我不會叫你難做,我會主動同太子交代清楚,他不回來問你今日都發生了什麼。”
頓了頓,“若太子主動問起,你大可如實告知。”
邢坤沉默半晌,冷冰冰的指尖還留有她手腕上的溫度,是他方才奪劍時不小心碰到了。
他從未碰過女子的手腕,心裡怪異也不自然。邢坤退讓了半步:“好。”
兩人各懷心事回到驛站。
盛皎月防著邢坤就像在防賊,生怕他尋到同太子告密的時機。
她如今隻能用笨法子,纏在太子身邊,主動說:“殿下為何要人跟蹤我?”
這畢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衛璟掀眸,說話冠冕堂皇,“派個人暗中保護你。”
盛皎月故意裝的惱怒,“殿下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問我,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衛璟沉思,隨後抬眸盯著他,“今日去哪兒了?”
盛皎月心驚肉跳,強裝一派冷靜,她握緊的手指,“去了衣鋪,給我妹妹買了身蘇綢做的裙子。”
衛璟朝沉默不語的邢坤投去一眼,看著他的神情心中有數。應當是沒有撒謊。
盛皎月心跳如擂,“殿下還想知道什麼?”
衛璟聽得出來,他生氣了。
還對他讓邢坤跟著他,暗地裡監視他的事情很不滿。
衛璟覺得他連生氣都很靈動,眼睛珠子很圓。白皙麵龐被氣出薄紅,呼吸有些急促。
他也知道邢坤做事情有點粗暴,可能是惹了少年的不快,於是揮了揮手,讓邢坤退下,免得叫他看見更生氣。
盛皎月鬆懈稍許,她暗戳戳下定決心這幾晚,都得守在太子身邊。
她怕邢坤又臨時出爾反爾。
邢坤心不在焉離開院子,站在外麵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
副統領站在他身側,剛下值,有些疲倦,不過精神尚可,他說:“這盛公子長得是越來越漂亮了,上次見他還沒今天這麼冰雪伶俐。”
邢坤沒有說話。
副統領繼續:“你說日後盛家倒了,他會不會被扔到教司坊裡去?”
邢坤不知何故心頭燒了烈火,“不會說話就把嘴縫起來。”
副統領嘟嘟囔囔,“你發這麼大脾氣乾什麼?”
邢坤望著天空,的確,盛家倒台,她也就完了。
再等幾天。
她若自己坦白就算了。
若是不肯。
邢坤做不到知情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