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暄當初想的也簡單,等兒子身體好轉,就把兩個孩子換回來,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兒子的身體每況愈下,有一年差點熬不過冬天。
如今是有所好轉,但這對兄妹雖是一母同胞,長得卻並不是十分的像。
兒子眉眼鋒利,清冷之態猶如一把刀。女兒的樣貌則更柔和。
哪怕不熟悉之人,換上同樣的衣裳,也能一眼就認出誰是哥哥,誰是妹妹。
盛暄說:“你和你哥哥長得不像,等七皇子即位,屆時就算旁人看出我們家偷龍轉鳳,也不敢說什麼。”
盛皎月臉色微白,“若是七皇子不能……”
盛暄臉色難看打斷她說:“沒有不能。”
他緩和麵色,寬慰了幾句,以為會如之前數次將她哄好,誰知女兒抬起臉,眼睛裡已滿是血絲,“太子不會放過我。”
再過幾個月,七皇子就會命喪太子劍下。
局勢一定,她又在走上輩子的老路。
盛皎月說:“父親,紙包不住火。”
“你想如何?!”
“我想去蘇州。”她補充道:“哥哥住過的地方。”
盛暄怒問:“你如何去得?”
盛皎月則認真地說:“申請調任地方,若想金蟬脫殼,總是有法子的。”
她想的很清楚,“屆時我以三小姐的身份死去,和侯府的婚約也能作廢,我此生不會回京。隻要您不做得太狠,太子殿下日後登基也不會對盛家趕儘殺絕。”
盛暄竟不知他女兒主意竟然這麼多。
他已不耐煩聽,“你出去。”
盛皎月從之前就是這般打算,隻有死了,才能叫人死心。
顧青林有本事就娶個屍體、娶個牌位回侯府。
至於太子殿下,過不了多久也會忘記她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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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皎月去後院見了哥哥,比起上回在蘇州,他氣色又好了幾分,隻是依然需要坐在輪椅上,每日能站起來的時辰不多。
初夏之際,院中已有蟬鳴。
盛清越叫人去備了午膳,留她一同吃飯。
盛皎月吃的心不在焉,“哥哥,你身子骨好全了嗎?”
盛清越對她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已無大礙。”
他很少笑,冰山消融,彎眸淺笑時如沐春風,叫人沉溺。
用過午膳,盛皎月聽見兄長忽然間問她:“你喜歡侯府的小世子嗎?”
回京之前,他就已經聽說侯府和盛家的親事。
他並不滿意這樁婚。
他妹妹還小,不急著嫁人。
盛皎月搖頭,悶聲說:“我不喜歡他,也不想嫁給他。”
盛清越又揉了揉妹妹的頭發,歎了口氣,隨即同她說:“好,不想嫁我們皎皎不嫁。”
他身體還是虛弱,說完這句話就又捂著唇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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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璟回到東宮,就聽人來通傳說是邢坤求見。
夕陽漸落,昏黃的日色映著院中大片的竹葉青。風聲簌簌而過,拙勁的風激起樹葉摩挲聲。
男人卸下護腕,接過曹緣遞來的龍井,隨口問:“他身體已經好了?”
曹緣恭聲回道:“邢統領體格健壯,醒來後喝了幾服藥就好的差不多。”
衛璟嗯了聲,沉默良久,“叫他過來吧。”
邢坤在偏殿的院子裡等了好一陣子,黃昏金色的餘暉照在他的頭頂,他仰著頭,神情怔怔看著天空。
邢坤醒來後,想起了很多事情。
比如,盛皎月就是死在冬天的某個黃昏之際。
邢坤也分不清最後她到底是病死的,還是用偷來的那把刀割腕而死。
帝王後宮無人,又護她藏她的很緊。
即便有嫉恨她的人,也尋不到害她的機會。
那時候帝王砍了好幾個太醫,尋遍了神醫,終究還是藥石無醫。
她為了救白若繁的女兒,不小心跌入湖中,她的身體本來就弱,那從之後這病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
她死的時候很年輕,也沒有孩子。
帝王不喜歡孩子,也不會叫孩子分擔了她的注意力。
邢坤知道她大多數時候都是不高興的,也是,沒有哪隻被困在籠子裡的鳥兒會過的開心。
邢坤自己也說不上,後來他對她到底是憐惜多些,還是不該有的愛惜多些。
她是那樣的漂亮,那樣的純真。
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隻是她死之後。
一切看似平靜。
但是也沒有一個人過得好。
公主悶悶不樂,而帝王昏迷幾日不醒,即便緩過來好像也真的瘋了。
做了很多讓人頭皮發麻的事情。
殺了很多人。
血流成河。
“邢統領,殿下讓您過去。”
曹緣的聲音打斷了邢坤的回憶,他恢複冷冰冰的表麵,邁開步子越過門檻走進了書房。
殿內光線稍暗,案桌上擺著寶藍色的花瓶,瓶中是一株嫩綠青竹。
邢坤抬頭看向太子,終究是不打算隱瞞。
她還未做出下毒這件事,太子如今即便知曉她的身份,也不會太霸道狠心。
“先前在蘇州,屬下還有一事未曾稟告殿下。”未有回應,邢坤垂眸,接著說:“那日我看見盛公子打扮成女子從成衣鋪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