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下車後,隱約感到一絲不安。
他左顧右盼,路明非依然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王偉跟在路明非身後一言不發,芬格爾正在從出租車的後備箱搬下行李,司機胳膊靠在打開的車窗上,通過後視鏡看著幾人,也許是在等他們拿好行李關好門就踩油門離開。
麵前的三層小樓背靠一座小山,門前就隻有這條泥土路,看樓房的外牆似乎是新刷的漆。
老唐回頭看向旅館正對著的戈壁灘,無垠的荒土蔓延到天邊,模糊的黑色天際線上方是深藍色的夜空,繁星點點。這裡真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感覺會是毒販選來製冰的那種地方,死了人警察都得好幾天才能找到現場。
“兄弟,我怎麼感覺咱們好像走進哪個鬼片的開頭了。”老唐低聲對路明非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如果是鬼,那還好。”路明非淡淡地說。
老唐心說自己兄弟神經病又犯了,根本沒法正常交流,他又看向正和司機揮手告彆的芬格爾,這才放下心來。恐怖片最講究個氛圍感,哪個鬼片的主角會是芬格爾這種淫賤雙全的家夥?
他深呼一口氣,讓自己不要多想,然而深呼氣後,心跳反而更加快了。
他忽然有點開心又有點不開心,覺得自己很不爭氣。他活在紐約這二十多年,其實一個朋友都沒有,從來沒和朋友出來旅遊、住司機推薦的旅館、吃陌生城市的美食,這些以前對於他來說僅存在於電影和故事裡。
後來長大了,他則對這些不屑一顧起來,覺得跑那麼遠去未知的地方,累得半死吃的還可能本地人吃膩了覺得想吐的東西,完全不如在家打遊戲。
可是現在他真的有了幾個朋友,雖然一個有神經病,一個不愛說話惜字如金,剩下一個則是比他還廢柴,但是把芬格爾和王偉中和一下,也能算是兩個正常人吧,然後治好路明非的病,他就有三個正常朋友了。
他們一起坐過灰狗,一起在汽車尾氣裡啃熱狗,一起隔著車窗看陌生地方的日出日落。
現在迎麵吹著混合塵土、植物腥氣和出租車尾氣的風,昏黃的燈光映著每個人的麵龐,這一瞬間似乎真有些小時候幻想裡所謂的自由氣息,就是還差點啤酒。
“也不知道這麼偏僻的旅館賣不賣啤酒。”他喃喃道。
“什麼?”抱著行李走過來的芬格爾問。
“沒什麼。”
司機的尾燈在路上漸行漸遠,幾人各自提著自己的行李,準備走進這間本地人推薦的旅館。
入門的大廳居然正對一麵牆,隔出了左右兩個門口,沒有人接待。
“有人嗎?”老唐大喊一聲,沒有回應,卻隱約有回音。
這麼狹小的空間怎麼會有回音,聲音反射回來的間隔根本不足以讓人耳察覺時差。
芬格爾身位悄悄落在了後麵,他在拿行李的時候就已經取出來那把轉輪手槍,像個黑幫混混一樣彆在自己後腰。
路明非沉默著,他拉住老唐的手,幾乎是挾持他走進旅館。
老唐隻覺得手臂被一股巨力牽扯著,跟著路明非前行,越過了那麵牆壁。
他驚呆了。
牆壁後麵根本沒有旅館,那是一個類似於體育場的大型空間,每層樓之間的地板都被拆掉了。穹頂之上懸掛著一盞大功率的燈,照得老唐眯起眼睛,但是他還是看清了,地麵上一個巨大而繁複的“法陣”,線條是嵌入地麵的凹槽,幽藍色的水銀在其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