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仿佛盤古手中的那道斧,劈開了她頭腦中的混沌,以往的一幕幕在腦海裡回放,分明是同樣的劇情,卻全換了樣。
她差點從樹上摔下那一次,分明是弟弟貪玩,抖動她身下那根樹枝,她才坐不穩的。而且,在半空中懸著的時候,弟弟分明想要甩開自己的手,卻被她死命抓住了……
事後,弟弟一次又一次提及自己救了她,把她都說糊塗了,後麵竟然信了那些鬼話。
還有,什麼不讓薛家人知道她說出豆腐的事,什麼不跟薛家搶生意……這些統統都是狗屁的借口,一旦事發,自己肯定會被薛家休棄,那個時候,周家可能接納自己?
也許會,但是也不過是拿自己再換一份彩禮罷了。
並且,那個時候,她可不會幸運得遇上薛滿倉這種好丈夫,更多可能遇上的,是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而娶不上媳婦的殘疾男子、鰥夫、山野獵戶……
想到這裡,她後怕得全身發了一道冷顫,同時慶幸她之前的猶豫。
“你是姐姐,得讓著弟弟。”於是,家裡有好吃的好玩的,永遠是弟弟的。
“你是女孩子,要學著多乾點活,不然以後沒人要。”於是,家裡家外的活全都是她們姐妹幾個的,弟弟從來不沾手。
“女人出嫁得有娘家撐腰,記得多幫扶你弟弟。”於是,她為了幫助弟弟,得罪了夫家,回娘家哭訴,卻被嫌棄不中用。
……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姐姐就得讓著弟弟?憑什麼女孩子就得多乾活?憑什麼女人出嫁後,還得讓娘家吸血?
她的胸腔裡陡然生出一股怒火,為娘家人精心編織的謊言,也為自己多年看不穿的愚鈍。
她雙手緊握成拳,想要用力擊碎點什麼,卻突然被鄭晴琅伸手輕拍了幾下,“彆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
周青梅對上她溫和的目光,內心一陣酸楚。
當初,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傳聞中特彆厲害的婆婆,也是用這樣溫和的目光看待自己,隻是後來,自己為了娘家,把這樣的目光弄丟了。
“娘,我真傻,爹娘和金寶,根本就不在乎我,他們隻在乎能不能從我這裡得好處,這麼多年了,我竟然這個時候才看清楚,我以前是真瞎……”
她絮絮叨叨得講起她從前在娘家的日子,吃得少乾得多,爹娘還時常打罵,並且隨著一個個妹妹的出世,她又得照顧底下四個妹妹。
原以為苦日子也就這樣了,誰知道弟弟金寶的出生,她的日子更苦了。弟弟哭了她遭殃,弟弟摔了她遭殃,弟弟打罵她不能還手……
“我都懷疑自己以前是沒腦子,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我還惦記著幫他們。娘,你知道嗎?今天,弟弟求著我告訴咱家做豆腐的法子,我差點就說了……”
“噓噓噓,什麼都不必多說,你如今想通了也不遲,以後,你依舊是娘的兒媳婦,是滿倉的妻子,是子仁、曉春、曉夏的娘親。”
鄭晴琅很高興周青梅的覺醒,又安慰了她幾句,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