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下首,是隻剝皮鬼,身後無頭鬼、笑麵鬼、錦衣老鬼。
右下首,是個和尚鬼,身後吊死鬼、清辮色鬼、滿清阿哥。
頭頂牌匾四個大字——‘明鏡高懸’。
常公公意外不已,他站在秦昆身後,看著自己手上莫名多出了一個高聳的官帽。小心謹慎地戴在秦昆頭上。
酆都冠!陰差帽!
嫁衣鬼非常意外,自己還在附近巡視,剛剛捕捉到樓頂有鬼氣,便匆匆趕來,可是一瞬間,自己竟然出現在秦昆的蜃界中。
兩旁的塑像隻是塑像,沒有能動彈的。
但,威嚴不減!
鬼將、惡鬼、厲鬼的氣息,雖然不是本人降臨,那股威,即便是看到塑像,也無法減免心中的惶恐。
女鬼跪在了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這是哪?
她不知道,此刻麵前的年輕人,臉頰已經模糊不清。
隻剩下——三隻眼映萬獄的眼睛,高高在上。
“何人喊冤!!!”常長大聲重複秦昆的話。
女鬼愣了一下,才回過神:“我冤!!!”
嫁衣鬼坐在主薄位置,麵前莫名多了一本功德薄,雖然意外,但上麵寫著女鬼的資料。
嫁衣鬼肅冷道:“陳敏,你於三年前跳樓而死,自絕陽間,無人逼迫,無因果可尋,功德薄前有功有過,但無一與你死因有關,哪來的冤情?”
女鬼爭辯道:“她們害我!汙蔑我!!!說我體罰孩子,我沒有!”
“因為這就尋死了?”
高高在上那位判官,此時此刻,口氣有些輕佻。
就因為這輕佻,才讓女鬼愣神片刻,不知怎麼應答。
因為……這……就要尋死嗎?
很可笑的問題,對應著自己很可笑的做法。
“我……”
“沒意思。”
蜃界消失。
秦昆仍舊在吃喝。
這個女鬼身上沒有臭氣,沒害過人,沒吸過陽氣,不纏因果惡穢,所以秦昆才費了點周折,儘人事,平鬼心。
但,這鬼心完全是咎由自取。
因為這就死了?
放下筷子,秦昆道:“有人對你的家人人身攻擊了嗎?”
“我沒有家人。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當了老師後回到這裡。三年前談過戀愛,男友因為我執意留在這裡而分手。我沒成家。”
“有人對你人身攻擊了嗎?”
“有!他們在謾罵!”
“因為這就尋死了?”
又是這句話,讓女鬼氣的胸口發堵!
這怎麼不能當尋死的理由!但是女鬼不敢喊出來,因為這句話很可笑!
“你是道門的上師嗎?”
“算是。”秦昆發現,女鬼手裡抓著的人已經昏厥,是被嚇的,但沒被嚇死。蜃界中,被鬼殺了現實中才會猝死。
很明顯,女鬼沒下毒手。
“你真是因為這就尋死的?”
女鬼動怒了,哪怕對方渾身有鬼將之氣:“上師!我就是因為這尋死的,怎麼樣?不可以嗎?!”
“那你怎麼不死遠點!!!”
爆喝如雷霆,雷霆過後,女鬼感覺身上被水打濕了。
不是雨水,似乎是淚。
女鬼尖叫,咆哮,厲聲刺耳,喊過之後,是大哭,大聲的哭,仿佛溫度都被哭聲所影響,降的極低。
“我後悔了!上師!!!我後悔了!!!”
女鬼掩麵在哭,淚流不止,鬼氣隨著眼淚而逸散,這種死法,絕對的憋屈,想不開尋短見這種事,是人性思維的誤區,又是一個可悲的鬼。
常公公無奈搖搖頭:“生亦苦,死亦苦,苦中作樂,方能活,活生佛,活生魔,佛魔映人心,得始終。說白了,與自己較真,都是癡念。作孽啊,癡兒。”
女鬼在後悔,在磕頭,她朝著秦昆的方向磕頭,但心中愧對的不是秦昆,她愧對自己,把秦昆當成了自己在磕頭。不斷呢喃著後悔了,但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的。
秦昆手中,出現了一個骨灰壇:“人是活給自己看的,不是給彆人看的,問心無愧就行。下輩子投個好胎。”
聲調一如既往的冷漠,說罷,骨灰壇扣下。
今夜秋風微冷,秦昆看著手中的骨灰壇,心中隻有三個字的歎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