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倆聊了一會,秦長林聽說過秦昆在城裡過的不錯,詢問道:“昆子,明年開始咱們村其他果園也掛果了,滿貴哥說你認識的人多,給叔推薦一些唄。”
秦長林沒有不好意思,大公無私的事,厚著臉皮也要說的,秦昆拍拍胸脯:“沒問題,隻要村裡有拿得出手的好果子,我保證不會賤賣。”
李崇的溫泉山莊、楚千尋的靈異小鎮,都是銷量大戶,水果嘛,但凡品質好一點的,誰不喜歡?裝點個果盤,榨個果汁,對她們而言也就是進貨價再加工,利潤翻番,他們手裡客流量大,不怕賣不出去,哪怕砸到手裡也沒什麼損失,但對村子而言,那就是穩定的收入啊。
秦長林喜上眉梢,秦昆乾脆的回答,也給他吃了定心丸。
“行!那叔就等你好消息了。”
“好嘞長林叔,你把咱們村的招牌果子給我爸發過去,一定要最好的!”
秦長林發現秦昆似乎現在就能敲定這件事,也上了心,好奇道:“為啥要最好的?那品種一般的……怎麼辦?”
秦昆道:“主次得分明。最好的隻要賣出去了,往後就能搭著賣!我不太懂這個,不過你放心,我說的辦法沒錯的。”
秦長林縮著頭:“萬一搭著賣時候他們不收呢……”
“我揍他們。”
秦長林哭笑不得:“咱們可不能強買強賣啊……”
秦昆一笑:“放心吧,剛開玩笑的。”
告彆秦長林,秦昆沒一會溜達到了秦冬雷的家門口。
秦冬雷家依然冷清。
大過年的,秦冬雷又是村裡白事匠,誰都不喜歡與他走的太近,多少有些晦氣,所以沒什麼人來串門。
門口擺的蒸碗,寓意新年蒸蒸日上。
也有甜飯和糖果,寓意新年甜甜美美。
彆人家的供桌,多少有孩子路過時會摸一兩顆糖果揣進兜裡,秦冬雷家的,彆人碰都沒碰。
供桌香燭嫋嫋,秦昆撚起一塊糖,剝了喂入口中。
走進院子,紙馬、花圈鋪滿,一個憨傻的青年流著鼻涕,看見秦昆後驚恐大叫:“爹!爹!有人要打我!”
“誰打我家大滿?!”
屋子裡,一個紮紙人的漢子戴著老花鏡跑了出來,看到秦昆後噗嗤一聲笑了。
“昆子?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秦當家?”
秦昆一笑,聽見冬雷叔的調侃後,對旁邊的憨傻青年道:“秦大滿,你聽到了,你爹都得敬我一聲,你今天沒人保了!”
秦大滿慌了神,手足無措,秦冬雷發現兒子被欺負,又氣又笑道:“大滿,給你哥倒杯茶去,你哥咋可能打你。”
屋簷下,秦冬雷紮著紙人,秦昆喝著茶,手掌一翻,一瓶可樂變出,在秦大滿吃驚之下,丟給了他。
這一手,秦冬雷看在眼裡,低聲道:“門字卷的信手拈花?昆子,你現在了不得啊。聽說你最早在殯儀館上班,這是兩位酆都門客教你的嗎?”
秦昆笑而不語。
然後轉了話題:“冬雷叔,今天倒是被你調侃了,最近怎麼樣?”
“都還好。”
秦昆望著院子裡晾曬的衣服,好奇道:“這衣服不少錢吧?你這是要相親去?”
中式服裝,端正大氣,款式和老裁縫那裡如出一轍,但細節差了不少,但不可否認,這玩意是純手工做的,價格不菲,若不是重要場合,不會穿的。
秦冬雷白了一眼秦昆:“相親個屁,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隨後頓了頓道,秦冬雷摸了摸胡子,輕笑道:“你應該知道,太常街的小家主好事將近。我一介外門紙馬匠,也有幸受邀去一趟桑榆城。其實想想,應該是托了你的福。”
哦?
韓垚是快結婚了。
不過日期還沒訂,看到冬雷叔早早準備好了衣服,想必是對這次邀請很重視。
“那到時候見咯。”
“唉……老秦家何德何能,出了一個你啊。”
秦冬雷似在感慨,似在高興,秦昆看著秦大滿孤零零的在屋裡玩著紙人,問了一句:“你以後想讓大滿繼承你手藝?”
秦冬雷看著傻兒子,唏噓地搖了搖頭:“我讓他試過,他不行。不過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錢,以後讓大滿吃飽穿暖就行了。這是個苦命的孩子,生來就是遭罪的……”
這位堂弟確實可憐,小時候欺負他時沒什麼感覺,長大後才能發現,普通人比傻子幸運的多。
“讓他學學吹打吧。孩子就算後半輩子能吃飽穿暖,但也不能總待在家裡。”
秦昆畫地為牢,“這地方,不是人待住的。”
秦冬雷在思考,然後拿出一瓶酒。
“不說這個,陪我喝兩杯!”
思緒繁雜,瑣碎事多,男人的逃避就是酒,生來歡喜需酒,生來憂愁需酒,生活這麼難了,即便勇敢向前也解不了眼下近憂,不如喝酒,不如喝酒啊。
“好啊。”
秦昆沒有掃興,開蓋斟滿。
二人碰杯,一飲而儘,酒入豪腸,香氣四溢,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爹,我也要喝酒!”
“你才多大?”
“我26了……”秦大滿擦去鼻涕,畏畏縮縮站在旁邊。
秦冬雷握杯,沉默,完後看了看秦昆,秦昆轉頭笑道:“你連涼菜都不會拌,喝什麼酒?沒你爹那手藝,喝酒想都彆想。”
秦大滿嘟囔道:“那、那你咋能喝?”
“我……”秦昆眼睛一轉,“我會紮紙人、做白事飯、吹嗩呐。你爹會的我都會,你爹不會的我也會。你行嗎?”
秦大滿搔著頭:“我好像不行。”
“那不就得了。”
“但我會養蜂!”
啊?
這句話讓秦昆和秦冬雷都愣了一下,彎子繞的著實有點大。
秦大滿見他們不信,頓了頓道:“前年夏天時候我去果園玩,二明哥給我了一個蜂箱,我養了一箱。”
前年?
“蜂呢?”
“還在果園。”
秦大滿一拍額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從臟衣服口袋裡摸出一遝零零散散的鈔票,咧著嘴笑道:“爹,這是二明哥年底給我的工錢,我孝敬您!”
“前年的?”
“前年的死了,這是今年的。”
總共712塊錢,被手帕包好,遞到秦冬雷麵前,刹那間,秦冬雷眼眶一紅,滾滾熱淚流下。
手掌哆哆嗦嗦托著手帕,秦冬雷緊抿著嘴唇,鼻涕眼淚一齊流出:“傻孩子……”
秦大滿吸著鼻涕笑道:“二明哥說我不傻,明年準備再讓我養一箱蜂,工錢全歸我!他說養的好了能有2000塊錢呢!”
秦冬雷感動歸感動,但計算了一下數字,不太對啊。
打工的話,錢給的多了。
獨立收入的話,錢又有點少了。
秦冬雷想起了折損,低聲問道:“你……給秦明養死了多少蜂了?”
“二十幾箱了。”秦大滿撓著頭。
這一刻,秦冬雷擦去眼淚,和秦昆對視一眼,兩人苦笑,然後變成大笑。
“我兒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