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中期,杜家寨周圍還是一片荒山野嶺。
哪怕走上二十裡地,也沒有電,沒有柏油馬路,沒有郵局,沒有現代社會的一切。
如果不是來送羊,這裡恐怕半年連車都見不到一輛。
不過,李崇、韓淼、阿古拉三人剛到寨子的第二天,就參加了一場婚禮。
李崇是懵逼的。
彆提其他人了。
秦昆結婚了?!
祠堂裡,鋪紅設彩,杜布雨設了全羊宴,溫掌櫃主持。
一切發生的快而突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宴席開始,杜家寨參加婚禮的不過5人,加上來賓都沒湊齊一桌。
李崇豁然起身:“等等!”
杜布雨作為唯一的杜家長輩,不解地看向李崇:“你要反對這樁親事?”
“不是……杜家主,這、這太草率了啊!”
不止草率,還荒誕。
秦昆好說也是扶餘山當家的,雖說還是和杜清寒在一起,但尼瑪結婚不能這樣結啊!
杜布雨道:“入席吧,窮鄉僻壤沒那麼多繁文縟節。一個願嫁、一個願娶,這就夠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秦昆一夜**,李崇一夜難眠。
秦黑狗生米煮熟飯了,自己回去怎麼其他人交代?
不說彆的,師公葛戰對秦昆向來偏心,要知道秦昆多年前辦了酒席,還沒叫他吃席的話,回去得氣死啊。人老了,在乎的無非就是晚輩在不在乎自己。
“太胡來了!太胡來了!韓淼,你不說兩句?”
韓淼懵逼:“杜姑娘本來就是秦師傅的女友,我……該說什麼?”
“這是30年前!”
韓淼拍了拍暴躁的李崇:“放心,這都是夢,等秦師傅結個繭,我們醒了就沒事了。”
結繭?
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地方是不是夢我能不清楚?
李崇也不知道自己糾結的點在哪,他就是覺得這婚禮不靠譜。他出門,月明星稀之時,敲開杜布雨的院門。
“杜家主,我實話跟你說了吧,秦昆他真不能這麼草率結婚……”
杜布雨打斷請李崇,請他出來走走。
偌大寨子,靜如鬼蜮,杜布雨看見新人的房間燈已經滅了,笑嗬嗬對李崇道:“李上師,你可知截血屍?”
李崇猶豫半晌,點了點頭:“略知一二。”
葛戰坐鎮白龍寺十年,據說就是鎮壓截血屍首腦不戒和尚,去了無妄國之後,他也聽說過當年黃河以北大戰的秘辛。
截血教,是扶餘山秘門對長生的一次嘗試。
嘗試是成功的,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因為弊端很多,而且白龍寺雖然處於六道謎間,可食物資源根本比不上無妄國那一帶,這裡的嘗試,會讓人喪失人性,淪喪深淵。
“我與小杜兒都是截血屍。”
李崇沉吟:“我聽說過。不過我扶餘山並非傳統秘門,不在乎這些,而且這跟婚事有什麼關係?”
“既然知道,就應該知道截血屍的弊端。”
杜布雨頓了頓,“此術源自於我弟弟杜行雲,當年他在一位恩人臨死之際,受托照顧遺孤,小杜兒那時成了他的養女,隻可惜小杜兒半生爛漫,杜行雲也沒能給她找到良配,便一直養在寨子,直到24歲,被元軍所殺。”
李崇沉默。
杜布雨輕輕一笑:“小杜兒未能出嫁,一直是杜行雲的遺憾。於是當年杜行雲不顧扶餘山反對,開始了煉屍。曆代陪天狗裡,隻有杜行雲沒有心腹,知道為什麼嗎?”
李崇瞳孔一縮。
“他犯忌了。”
杜布雨唏噓一笑,“當時的扶餘山沒人認可他的身份,就因為犯忌了。而且這事給扶餘山帶來的影響很不好,不過時至元軍南下,生靈塗炭,茅山也並未太過關注這事。”
“不過,謾罵是有的,杜行雲還是一意孤行,從不管那些聲音。後來,我也是這樣被複活的。他臨死前,孤單一人,沒有任何同道尊敬,當時他在江湖隻在土夫子中有威信,李上師,你如果冒天下大不韙去做一件事,到頭來發現落了一場空,你會死後瞑目嗎?”
李崇點了一根煙,他不清楚。
杜布雨道:“所以啊……我必須要完成他的遺願。隻是這麼多年,沒人讓小杜兒動過心,她也從未提出嫁人的事。”
杜布雨歎了口氣:“直到昨日,她忽然給我說,要嫁給秦昆。你忍心拆散他倆嗎?”
不是……你一個老僵,彆給我煽情行不行?
我黑老虎本來就一性情中人,你搞這些煽情的話我怎麼客觀啊……
看見李崇默不作聲,杜布雨道:“你放心吧,我和小杜兒是初代截血屍,弊端很多,每隔十年記憶會消退一次,必須去墓裡醒魂。這場婚禮,隻是給小杜兒一個完整的人生,她到時候會忘記的,不會影響秦上師將來的生活。”
杜布雨說完,準備回去了。
李崇忽然拽住了他。
“還不同意?洞房已經入了,李上師不用這麼糾結吧?”
“那倒不是。”李崇看見杜布雨腰裡彆著大哥大,一把拿來,“能打電話?”
杜布雨一愣,點了點頭。
李崇撥出一個號碼,然後道:“我隻是覺得,人少不熱鬨!既然秦黑狗辦婚禮,該請的人還是得請的。”
電話通了,李崇淡淡說道:“喂!”
電話那頭,沉默。
李崇開門見山:“魁山龍虎鬥天玄,三陽凡魄伴鬼眠!”
“你!”一個聲音驚呼,然後壓低聲音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李崇沒回答,而是道:“景三生,我知道是你!”
李崇的話裡,帶著幾分調侃,幾分玩笑,一臉惡作劇的表情。
他已經不管這時是不是夢了,能逗一下古板的景老虎,還是很開心的。
電話那頭,半天才道:“沒錯。我是景三生……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魁山老宅已經通了電話,電話號碼幾十年沒變過,李崇大聲笑道:“請你來呂梁一敘,不知可好?”
“嗬嗬,裝神弄鬼。你是北派的門生吧?警告你,無論你是陰陽祠、太常街、還是銅莊的人,敢戲弄老子,老子拆了你們老巢!”
聽見景三生經不住逗弄,李崇害怕他掛電話,急忙道:“行行行,那我不逗你了,有沒有葛師公電話?呂梁這邊有人大喜,想著邀他一敘。”
“憑你們那種小廟,還想請我師叔?”電話裡,譏諷的聲音傳來。
李崇算是服了。
景三生一向尊師重道,又是武夫,戒備心是有點重,他訕笑道:“景老虎,你動動腳指頭想想,誰能對葛師公不利?誰敢對葛師公不利?我真的是來找他有事的……”
這話倒是沒錯。
景三生想了想:這人年紀差不多二三十歲,稱呼都是尊稱,他既然叫葛戰師公,起碼比自己低一輩,應該是寧不為、馬曉花的弟子之類。他們二人各掌一家,年紀不大,但收一些年紀大些的徒弟,扶餘山也不是沒這個先例。
“行,你到底是哪一家的,報個名號,我就把葛師叔的電話給你。”
“名號我報了。”
“放屁!”
“我若不是魁山弟子,天打五雷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