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了,都知道沒有勝利的希望。
教廷、郇山隱修會的前輩們也不見蹤影,幽靈議會也沒了消息,誰都知道凶多吉少。
隻是突然發現那位東方驅魔人號召了大家,大家都想去看看。
究竟……有什麼方法能破局。
大家都是心高氣傲的人,敗在這裡,誰都不會甘心!
當有人將一眾人擰成一股繩後,那種力量,可以成勢。
大勢所趨,就是如此。
不斷有人彙聚而來。
有之前的朋友,有之前的對手,有之前素昧平生的人,秦昆站在樓道,雙臂環在胸前,在等待最後的時刻。
北郊。
徐法承、妙善同時看向幾十裡外的城內,一個光柱直衝雲霄。
“是秦昆!”
那天眼頭一次凝為實質,仿若俯瞰蒼生的神祇,又像是黑夜中的燈塔,是黑夜中唯一的光芒。
黑茲利特的搜魂之海範圍觸及不到這裡,崔鴻鵠的巡城顱也看不見此地,但他們還是看見了秦昆的信號。
“他這是要做什麼?”
二人猜測秦昆的目的。
這幾天很難,VK大廈淪陷,幾個道友死了,秦昆那位朋友和她的丈夫也死了,二人沒有自責,因為對手確實太強了,他們沒了休息喘息的時間,根本抵擋不了。
都知道最後一天要來了,這是末日,也是審判,也是抉擇。
如果不想死在這裡,他們可以離開。
可是如果不破局,那麼之前死的人再也無法複活。
這是教廷設立黃昏之境時傳來的消息。
妙善和徐法承立即下了決定。
去找秦昆。
雖然都知道最後的勝利很渺茫,但他們也知道不能獨自離開。
……
東郊,聶雨玄躲藏在一處樓房中。
好幾天前,秦昆那位弟子銀蝠餓得也撐不住,開始吃人了,而且周圍的宿主越來越強,聶雨玄沒有支援,難以應對,他覺得自己守不住這裡了。
最後一天晚上,聶雨玄渾身是傷,看見了城中一束光柱。
“秦黑狗……”
聶雨玄不明白那光柱是什麼意思,可是城裡通訊設備被摧毀後,他也沒機會去詢問。
但他知道,秦昆絕不會無緣無故釋放信號出來。
他得過去一趟。
……
時間慢慢走向午夜12點。
晚上11點30,秦昆看到樓裡,許多人都已經到場。還有一些人來不了,他沒法再等了。
他算過黃昏之境的時間,12點一過,隻要睡一覺,醒來就是黃昏。
那是最後一個黃昏,他必須在12點之前,做好布置。
“秦昆!”
“我們來了!”
隨著徐法承、妙善,和另一個方向趕來的聶雨玄同時到來,秦昆躍下樓頂,來到殘破的屋內。
好多人都沒了。
王乾、楚千尋一眾,趙峰、朔月、佛海幾人,幽靈議會的蘭斯洛特一眾,陰陽寮的陰陽師全軍覆沒,源間的下村石岡、源野遲等也都沒能過來。
不過幸好還剩下很多人。
包括範海辛、西西弗裡等歐羅巴驅魔人,包括源間的二人,包括海姆冥界的巫妖、無妄國的僵屍,包括卡特等黑魂教。
掃視眾人,秦昆道:“感謝諸位能彙聚在此,按教廷所說,明日就是最後一個黃昏,也是最終的時刻,我秦昆人微言輕,知道許多人已經準備離開,不願隨城殉葬,可我確實還有辦法,與那些宿主惡魔,作最後一搏。”
人群騷亂。
他們奮力滅殺那些宿主,就是為了除掉更多的人,讓勝利的天平傾斜。
但誰都知道,即便他們還有實力,可時間不夠了。
此刻聽見秦昆的話,有些人不由得產生疑惑,但更多的隻是安靜傾聽。
秦昆發現竟然沒有人好奇,心中一安。
這代表隻要自己有辦法,他們願意按自己的方法去做。
“黃昏將至,傾覆在即,我有一法,可無視歲月,孤注一擲,與那些宿主以命相搏,但此法一開,結局非生即死,再無後悔可能。最終要活大家都能活,要死大家都得死。”
秦昆一頓,“現在還有三炷香時間決斷,願做那血染黃昏、撕裂黑夜的破曉之人,請來盟誓!”
秦昆抬起一隻手,那不是手掌,竟然是晶瑩的絲線組成。
此手一出,在場修行達到顛頂之人,無不愕然。
這裡麵除了卡特,徐法承幾位佼佼者,居然都不認識這些絲線是什麼。
徐法承第一個走上前,一掌乾脆利落打在秦昆手上,觸及因果線的一刻,仿佛體內被種下了什麼東西,似乎命運與秦昆相連了起來。
徐法承站在秦昆旁邊,胸腹金聲玉振:“願挽天傾者,請起身!”
瞬間,妙善、聶雨玄、崔鴻鵠手掌紛紛與秦昆相擊。
其他人中,第一個與秦昆擊掌的,竟然是一個裹在黑袍中的魁梧僵屍——樓蘭太陽王!
範海辛滿眼通紅,這位東方驅魔人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超乎自己的預料。
他上前,一掌擊去,站在秦昆旁邊:“我謹以黑魂教教宗的身份,令卡特、安士白、桑楊沙上前!”
安士白一僵,變成巫妖的桑楊沙也渾身僵硬。
以教宗之命?小人得誌???
卡特哈哈一笑:“這才是我看上的人。”
說著,居然帶頭上前,一掌與秦昆相交,同時低聲道:“你也是。”
秦昆笑而不語。
隨著卡特上前,其他人紛紛動了起來。
此刻不是信不信秦昆的問題,而是不能被這個邪棍比下去!
人群最後,隻剩下兩個人。
海姆冥界的女王,赫爾。
一位戴著麵具的道士,莫無忌。
莫無忌站在秦昆麵前,眼睛看向魔麗莎,餘光瞟向範海辛沒敢直視,目光立即移到秦昆臉上,慘笑道:“我還有資格與你並肩作戰嗎?”
此時此刻,都火燒眉毛了,莫無忌居然還在乎和魔麗莎之間的事,秦昆心中罵了一句處男就是矯情,但也隨即開口。
“我家秦破軍偷偷對杜清寒說過,他師父是天底下最好的道士,比他爸爸還要好。在鹿婆婆死後,外祖公將他帶回酆都觀,但祖公常年都在打瞌睡,隻有他師父陪著他,哄他開心,偷偷帶他下山一起燙火鍋,還給他洗澡擦屁股,彆的孩子說他是沒父母要的可憐蟲,他師父就會易裝成普通人罵對方孩子沒教養,還變著鬼臉逗他開心,躬身給他當馬騎。道觀附近村裡的孩子都有玩具,他也會管師父要,然而他師父是個不會掙錢的可憐蟲,隻能下山賣藝,摳摳搜搜地湊齊錢給他買了一堆容易壞的便宜玩具,他卻非常非常開心。”
“他說其實如果不是最後把他送回來,他也會被師父照顧的很好,隻是在道觀裡師父從沒說過收他當徒弟,還好在白湖鎮他師父終於開了口,他也說過自己離開後師父就沒人陪著了,因為師父無父無母,和外祖公差著輩分,是破例收為真傳的弟子,但年紀相差很大,一直沒被無微不至地關心。”
“他還跟我說……老漢,你啷個曉得我師父有多厲害呦,可惜不會耍妹兒,要是師父快快找個師娘,就有人關心他了,這樣也不會天天晚上戴著麵具入睡,讓他覺得師父很孤獨。”
秦昆絮絮叨叨訴說著從未提起過的家事,莫無忌麵具下兩行眼淚流出。
回憶起一張淘氣的笑臉,回憶起一些點點滴滴,拳頭數次捏緊又鬆開。
秦昆拽住莫無忌的衣領,拉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自己,我也知道你害怕彆人看不起你,但你放心,你徒弟絕不會看不起你。所以你明白為什麼許多人要收秦破軍當弟子,而我偏偏同意了你嗎?”
秦昆說著,也有些哽咽:“我是一個心很大的人,但每次看他提起你時的神采,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嗎。”
麵具下淚如泉湧,莫無忌心結如桎梏般被一張孩子的笑臉瞬間擊碎,他一掌拍在秦昆手上,站在旁邊時那張麵具四分五裂,被氣浪擊碎。
麵具下,道士眼眸燦若星辰,淚痕未乾,可嘴角掩飾不住地笑意揚起。
“我不遜於任何人!”
氣浪如狂風過境,一群人被突如其來的威勢所懾,妙善都在錯愕,誰曾想到秦昆一席話,竟然連超一流的心結都能解了!
這……幾乎是傳說中的點化啊!
場上,最後剩下的赫爾女王見到這麼有趣的事,對秦昆興趣更濃了。
那位東方驅魔人竟然三言兩語將一個亦正亦邪的道士,變成了氣勢不弱於卡特的存在?
赫爾再沒猶豫,一掌擊在秦昆手掌:“海姆冥界,赫爾,願於你盟誓!”
所有人出奇地統一起來,似乎有了莫無忌的插曲,大家信心更足了幾分。
然而這處三層破樓周圍,也有數十上百道目光窺探。
森然的靈力波動將這裡悉數包圍,秦昆無動於衷,麵對這處破敗狼藉的城市,第一次動用起所有的靈力,緩緩抬起雙手。
要讓時間變長……
又有何難!
隻是接下來,大家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刹那歲月無限長……”
“塵埃因果映流光……”
“鯤鵬擊水龍吞象……”
“星辰邪影碎未央……”
“閒庭信步化佛蟒……”
“驚魂惶恐睡他鄉……”
“陰風紫電釀鬼酒……”
“不如當下……夢一場!”
擎天光柱,彌天巨眼,綻放無比璀璨光彩,萬億晶瑩絲線籠罩全城,甚至將黃昏之境也包裹在內。
天地之間,秦昆化為佛塔,塔身無限高,又化巨蟒,大聲咆哮,聲如龍吟,遊移雲層夜色,攪動滿城風雨,陰風化雨灑下,酒香彌漫夜空。
雲層之中,陰雨之中,天地之中。
一個因果膨脹的巨大身影,仿若更古太虛的仙魔,區彆於這個世界的巨大生命體,那生命體集合了滿城的死氣,化身屍仙萬丈,猛然合抱,懷中聚起一個萬米酒壇,截住所有陰風酒,高高舉起……
摔碎在城中!
“大逍遙陣!一飲方休!”
酒壇摔碎的一刹那,因果絲組成的酒香徹底將全程籠罩,潑天酒氣侵染每一處角落。
雲層中,秦昆渾厚如雷的聲音響徹天際:“都給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