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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把禾月五十分鐘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因為做了個夢,夢到了顧King。”

聲音,語氣,神態,乃至動作細節,都模仿得無可挑剔。

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天賦。

談寂這才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問:“藍白的房間你進去過嗎?”

“我進去過,”回答這個問題的是風鳴,“確認裡麵沒人,也沒有任何暴力痕跡,一切的物品都很整齊,隻有藍白和他的隨身物品不見了。”

柯楓點了點頭,又粗略的檢查了一遍房間,攬著談寂說道:“的確找不到任何痕跡,走吧,先吃點東西,也許書房能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

在場的五位弈者,除了可可,大家心中都早已有了答案,故而並沒有人反對這個決定。

唯獨談寂,在被柯楓攬著進過Zero身邊時,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了句:“你不是早就改口喊他流光了嗎?”

Zero的呼吸猛得一滯。

可可好奇的看了過來,被解悠不由分說的薅走了,風鳴忍著笑也跟了過去。

剩下柯楓輕輕拍了拍Zero的肩膀說:“這麼多人呢,小實習生最害羞了,是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書房

書房的門十分輕易的被柯楓推開了。

可可跟在他身後朝書房裡探頭,並沒有看到想象中血腥的場麵,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藍白不在這裡,那他……”

可惜談寂無情的打破了他的美好願望,說道:“藍白所擁有的道具既然已被共享給所有玩家,就證明他已經遇害了。”

可可驚得張大了嘴,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來,整個人卡在了原地。

柯楓率先進入了書房,仰著臉看向四周牆壁上極高的書櫃,感覺被淹沒在了知識的海洋。

“這裡的書得有上萬本了吧,”風鳴皺眉,“要在其中找出線索或是隱藏的規則,簡直比讓予青戴上狐狸耳朵和尾巴,然後在床上乖乖等我還難。”

可可:“?”

老夫老妻還玩得這麼花?

“倒也不必如此麻煩,”談寂仰臉看了會書櫃,低聲和柯楓說,“做點違背你人設的事情,不要太誇張。”

柯楓瞬間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至“禾月”身邊,單手撐著門框,用低沉性感的氣泡音說:“忘了顧King吧,哥來疼你。”

Zero:“?”

五花八門的手機提示音中,談寂轉身看了一眼右側的某一行書架。

柯楓掃了一眼手機上收到的警告提醒,不怕死的繼續違反著自身人設:“今晚的月色雖美,但‘楓’更溫柔。”

風鳴瞬間被他的好表弟油到,痛苦掩麵,可可和解悠目瞪口呆,Zero似乎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不確定的表情裡帶著些嫌棄。

隻有談寂直徑走向了右側書櫃,從最底下那行靠近角落的位置抽出了一本書來。

說它是書,不如說它是一本畫冊或者設定集。

入手很沉,內裡的紙張柔韌細膩,手感極佳,不知在此處存放了多久,沾上了不少歲月的氣息。

談寂仔細的翻閱了一會,發現畫冊裡所描繪的,正是他曾在夢魘中見到過的美麗莊園。

除了扉頁上那幅稚嫩的兒童畫外,後麵的幾十頁內容,事無巨細的記錄著,玄冥對於那個作為禮物的特殊局的設計靈感與手記。

「1月7日,大雪,與小寂於屋中烤火,閒來無事,同他講了些年輕時的見聞,故而有著這幅城堡蠟筆畫(三歲的小寂真的好可愛)。

3月19日,多雲,吳峰又提出了製造人為特殊局的方案,比之前的想法要成熟了不少,或許可以考慮製造出一個沒有規則與字條的試試看。

5月3日,晴轉小雨,小寂將那幅畫又加上了不少細節與設定(我本以為他早忘了扔在書房角落裡的蠟筆)。

10月25日,陰,終於和他們協商完畢了,第一個特殊局便以這幅畫為草稿,做一座沒有任何“意義”的莊園好了。」

後麵表示大量的數據與調試記錄,自談寂三歲那年起,一直記錄到了八歲。

柯楓也放過Zero走了過來,從氣泡音油膩男人設秒切了輕狂不羈的男神,看得可可直呼內行。

“有什麼發現嗎?”

“發現了一些關於玄冥的東西,”談寂說,“應該是專門有人,歸攏並整理了,所有有關實驗方第一個特殊局的信息,並打印成冊,存放在了這個局裡。”

可可隔著張桌子,看不到畫冊上的內容,奇怪的問:“實驗方做出的第一個特殊局的信息,乾嘛要存放在這個局裡?”

柯楓認真研究了紀錄上大量的調試數據,猜測說:“設計圖上的莊園,與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極為相似,而這座城堡被規則稱之為「畫中的城堡」,要麼,它是按照第一個特殊局仿製的,要麼……”

“它就是第一個特殊局。”

談寂將畫冊翻至了最後一頁,與前麵的文字不同,那是兩段讀不通的亂碼,但在場的人除了可可和Zero都認得,那是玄冥自創的暗語。

第一段字跡俊秀,乾淨整齊:

「彆的局就罷了,莊園的靈感來源於小寂,是我送給他的第一份新年禮物,故而我將其與自身的命線相連,並整理出該局全部信息存於此處,我在局在。」

而第二段應是在慌忙之中寫下的,不僅潦草雜亂,甚至有不少文字與符號重疊在了一起,像是書寫者由於某種原因而眼不能視,在極度的危險中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

柯楓陪談寂一同辨認了好久,終是連蒙帶猜的將其譯了出來:

「L市待不了了,我又輾轉回了E城,不能將小楓他們牽扯進來。已經四個多月沒回家了,也許再也回不去了……小寂,爸爸很想你,但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看到這行字。」

談寂垂眸看著柯楓在手機上打出的翻譯內容,半天都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依舊很淡,身形也挺拔,淺色的雙眸中沒有太多的波瀾,抿緊的唇角與鋒利的眼尾都透著薄情的味道。

但柯楓卻在對方緊攥著命線的泛白指尖裡,看到了鋪天蓋地般的難過。

他能做什麼呢?給談寂這種人安慰或是憐憫,都是在輕視對方。

他隻能將談寂擁入了懷裡。

“發生了什麼這是?”可可一臉茫然。

二人為了不讓Zero看出端倪來,全程都沒有將畫冊交給其他玩家翻閱,暗語也隻翻譯在了手機的備忘錄中。

就Zero的表情來看,他應該是沒再書房裡見到過這本畫冊的,就像在薑靜的局中,除了談寂之外,沒人能見到眠嵐的劍匣。

畫冊是玄冥專門給談寂留下的,卻希望他此生不再入弈者圈,永遠彆看到這段話。

“沒什麼,”柯楓說,“剛剛做了點違背人設和內心的事情,怕小美人生氣,當然要多哄哄他。”

說著便替談寂合上了書頁,打算將畫冊收進隨身的旅行包中,一張字條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飄落下來。

“規則字條?”風鳴伸手撈了一下,“真有兩張?”

「畫中的城堡」

「1.可以在這裡做任何喜歡的事情。」

「2.冰箱裡的食物每一日都會刷新,彆餓著,也彆吃得太飽。」

「3.彆不開心,但也彆太興奮。」

「4.莊園歡迎乾淨體麵的客人。」

「5.三樓有一間“秘密基地”。」

「6.此字條僅提供建議與友善提醒,無需視為局中規則。」

“無需視為局中規則?”可可撓了撓頭,“那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談寂伸手摸了摸字條,與畫冊的質地極為相似,像是某些文人會喜歡的東西。

“沒有意義,”他說,“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有意義的。”

可可更茫然了,追問道:“那吃得太飽或太過興奮會怎樣嗎?”

“我哪知道,”談寂將字條收進口袋中,開始探查其他的書櫃,“你可以午飯時自行嘗試。”

一直默默無言的解悠突然抬眸看了眼二人,收獲到了談寂一個極輕的點頭示意。

時間尚早,六人便繼續搜尋起了書房。

城堡一樓的舉架極高,書櫃頂端抵著天花板,雖設有爬梯,上上下下卻十分耗時且麻煩。

“要不寂神用命線上去吧,”可可爬了幾趟梯子,很快便累成了狗,“這麼上去下來,我的飽食度掉得好快啊。”

“誰逼你爬了嗎?”談寂蹲在角落裡整理著不成套的書籍,“讓禾月用傀儡絲去找不就好了?”

原本在左側書櫃前安靜搜尋的Zero頓了一下。

若不是對自己的天賦尤為自信,又剛剛才換了新的身份,Zero簡直要懷疑,談寂從一進城堡便已識破了他全部的計劃。

不然為什麼無論扮演哪個玩家,對方都能精準的懟到他。

複刻彆人的天賦倒也能夠做到,隻是剛學來的東西終歸不是很熟練,何況高危天賦操作起來本就十分困難。

為了不被懷疑,Zero咬了咬牙,朝書櫃上方甩出了傀儡絲。

這天賦看起來就不甚簡單,實踐起來更是困難,才幾分鐘過去,Zero的額頭上便冒出了冷汗。

於是又在心中給談寂默默記了一筆。

風鳴的關心來得恰到好處,輕聲問道:“沒事吧,你今天看上去狀態不太對啊?”

“我……沒睡好,所以有點疲倦,”Zero努力斟酌著,不希望被談寂再抓住任何把柄,“不過沒關係的,我還可以堅持。”

談寂整理完地上散落的書籍,耐心的將它們一一歸還進書櫃裡,才說道:“那倒也不必,我來吧,用命線也是一樣,你去書桌那邊找張椅子休息會兒。”

對方如此好心,Zero反倒有些不適應了,狐疑的偷看了談寂一眼,將信將疑的讓開了左側書櫃。

誰知剛拉開凳子,便又聽見這位少爺波瀾不驚的問:“沒睡好是因為夢到了顧流光嗎?”

這個問題聽上去倒也並不冒犯,加之對方沒有表現出任何質問或是責怪的意味,似乎單純是朋友之間的關心。

Zero猶豫著點了點頭。

“可你說過,每次夢到他,都能充滿希望和乾勁,”談寂歪了一下頭,也學著他笑得人畜無害,“哪怕是噩夢。”

Zero:“……”

戀愛腦果然可怕。

他遲疑了半晌,絞儘腦汁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恨自己看的純愛小說還不夠多。

以至於沒能及時發現,可可路過了書桌,打算檢查他原本所在的左側書櫃,卻被腳下不知什麼雜物給絆了一下,整個人朝著書櫃撲了過去。

“嘭——”

數十本厚重的書籍傾倒下來,立刻埋住了可可,使其物理意義上的淹沒在了知識的海洋中。

而巨大的響動裡,尋找多時的鑰匙,與Zero好不容易塞進去的罪證同時掉落了出來。

「玩家·可可獲得了宴會廳的鑰匙。」

可可一點都不高興,因為砸在他身上的,除了成堆的書籍,還有一具頸骨已然斷裂的屍體。

尖叫聲再次響徹了整座城堡。

第一百二十七章·權限

宴會廳位於城堡的最南側,是整座彆墅鋪色最淺,光線也最為明亮的空間。

此處視野極佳,透過大麵的落地窗,便能欣賞到平靜蔚藍的大海。

這個特殊局製作得極為精巧,無論是日升月落的輪轉,還是陰晴雨雪的變化,都表現得真實而自然。

隻可惜原本盤算著來b島度假的可可,此時根本無心享受陽光。

他與解悠麵對的坐在一張極大的圓桌兩側,整個人都縮進了皮質靠椅中,神情從一開始的驚慌逐漸沉澱為了沮喪。

“雖然弈者是高危職業,但……”可可嘀嘀咕咕,“隊友遇害,他們就沒有一點難過和害怕嗎?”

偌大的宴會廳裡僅有他們二人,談寂和柯楓依舊留在書房裡不知尋找著什麼,風鳴則帶著“禾月”一同,將藍白的“屍體”送回了原本屬於他的客房。

一如談寂所猜測,晚間每個客房中都必須有人,但無需非得是活人。

解悠於心不忍道:“既然談寂默許了,告訴你也無妨,柯神早在入局時便已更改了規則,玩家在遊戲中死去隻意味著被淘汰,魂識並不會受到傷害。”

可可茫然的從座椅裡抬起頭,仿佛聽不懂中文般的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才終於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驚訝得聲音都劈了。

“你是說艾爾和藍白沒死?!”

解悠無奈的回答說:“不僅艾爾和藍白沒死,禾月也沒死。”

“禾月的確沒……啊?!”可可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你的意思是現在這個禾月,是……”

“是管家Zero假扮的,”解悠解釋道,“不是我們故意瞞著你,是柯神擔心你的演技太差會露餡。”

對於自己的演技,可可心裡倒是非常有逼數,不僅沒生氣,還奇怪的問:“那現在乾嘛又告訴我了?萬一我演砸了,寂神豈不要氣死?”

“因為你很快就什麼都不用演了。”解悠幽幽的說。

可可茫然,可可思索,可可頓悟,可可張大了嘴,表情像極了第一次聞到螺螄粉的貓。

“我我我我……我一定得‘死’嗎?”他哆哆嗦嗦道,“會不會很痛啊?”

解悠回答得倒是很快:“沒‘死’過,不知道。”

“那那那那我為啥非得‘死’啊?”

“他們的具體計劃我也不清楚,隻有一些個人猜測,”解悠說,“這個局曾經是屬於玄冥老師的東西,他去世之後,卻不知為何,成了吳峰的所有物,不但更改了局中大量的布置,還加上了規則遊戲,並吩咐Zero駐守於此。”

“Zero乾嘛要乖乖聽吳峰的?”可可撓頭,“以及,他是怎麼演的那麼像的,神態和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應該是天賦優勢,完美模仿或者複刻對方的舉動,但自身的性格並未改變,還挺容易被察覺的,”解悠聳肩,“至於為什麼要聽吳峰的,一來他可能是對方新一批實驗品中的一個,二來Zero應該也有屬於他自己的私心。”

“比如呢?”

“比如隱藏在暗處,對入局者進行肆意殺戮,以其自身的觀點,去審判他人的‘罪行’,從而享受近乎於神明的權利,”解悠猜測說,“這應該也是他鐘情於柯神的原因。”

可可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個度,驚呼道:“你說啥?!他還鐘情於表哥?!”

解悠狐疑的看著他,表情裡有點微妙的不確定和嫌棄,問:“談寂吃醋得那麼明顯,看不出來嗎?”

可可聞言歪著頭琢磨了好一會,才恍然意識到談寂這兩天都在陰陽怪氣些什麼,又道:“那不對啊,Zero想殺了我們彰顯權利,我們乾嘛要如他所願?”

“因為我們現在被困在局裡,卻找不到執棋者吳峰,”解悠說,“柯神猜測,要麼三樓是另一個空間,吳峰藏身於其中,要麼這個特殊局不需要執棋者一直待在局裡,就像當年的血鬥場和武庫那般,而談寂想要的,是用Zero的手引出吳峰。”

如何引出吳峰,自然是如Zero所願,讓他贏得這場遊戲,以為自己成功殺死了懸命線公司的骨乾,和身為神明的談寂,再去向吳峰邀功。

而他此時不願通知吳峰的原因,除了彰顯權利之外,更多的時害怕吳峰找到了真正的神明之後,他這個模仿品,便失去了全部的價值。

他想擁有談寂所擁有的一切,因為於Zero而言,談寂輕易的,便能奪走他的一切。

哪怕是這座,他守了不知多少個日月的,唯一的夢境。

***

“這座城堡原本就是屬於你的,對不對?”

柯楓扶正了左側的書櫃,陪談寂一同,將散落滿地的書籍分類整理後,依次放回了其中。

談寂整理得仔細且迅速,沒一會朝碼滿了最下麵的那行,有些書籍甚至不必比對和尋找,隻需掃一眼書名,便能快速將其歸位。

就像是這樣的事情,他在那些被遺忘的童年裡,已然做過了太多次。

“玄冥沒和你提起過這裡嗎?”他問。

“沒有,可能是特殊局屬於實驗方的研究機密,”柯楓邊將成套的書進行分類邊回答說,“當然更有可能的是,我那會兒正是招貓逗狗的年紀,若是知道了有這麼個莊園,指不定得怎麼磨他帶我進去見見世麵。”

談寂腦補了一下十來歲的柯楓纏著玄冥的場景,沒忍住低笑了一聲,卻在放下一本書時,沒來由的回憶起了一個畫麵。

還是那個不算太大的院落,不過這次是在玄冥的書房裡,布置與城堡中的這間極為相似,美中不足大概隻有舉架不如城堡高。

十一二歲的小少爺,剛從架上取下那本書昨日未能看完的閒書,便聽到書桌前的中年人問:“最近怎麼不去莊園裡玩兒了?”

他聞言又將書放了回去,語氣卻依舊是冷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一個人呆在那裡,有什麼意思?何況城堡裡的書,還不如這裡的全。”

玄冥聽出了他這句話裡隱藏著的小脾氣,笑問:“那你想和誰一起去?”

小談寂沒說話,餘光卻瞥了一眼臥室窗外掛著的那個漂亮風鈴。

“這麼想認識小楓?”玄冥有些意外。

但談寂卻坦誠的點了一下頭。

“行吧,”玄冥歎道,“等他這次從武庫回來,允許你倆一同去莊園裡玩一趟,不過先說好,不許在他麵前展現你的天賦,也絕不能學習他的天賦。”

在談寂學習天賦這件事情上,玄冥一直都是非常鼓勵的,不僅手把手教了其命線的使用方式,還儘可能在其他人不發現談寂的情況下,讓他隔著單麵玻璃,學習一些能夠保護自己的天賦。

比如2-1薑靜的被動天賦·預言,和3-13顧流光的主動天賦·攻擊規則。

向來是學得會就學,學不會也不強求。

唯獨有兩個人的天賦,被玄冥嚴令禁止過。

一是狂蝶的被動天賦·涅槃,二是柯楓的主動天賦·修改。

“為什麼不能學?”小少爺難得追問。

玄冥不僅沒有不耐煩,還揉了一把他栗色的短發,回答說:“因為比起普通的規則類天賦,他們二人擁有的更像是神權。”

天賦·涅槃,在每一局中都擁有一次假死,即被命運之神赦免的機會。

天賦·修改,在每一局中都擁有一次修改規則的機會,需在命運之神的許可下完成。

談寂站在書桌邊,小小的一隻,顯得很乖,卻依舊不具備情緒,問道:“我不能擁有神權嗎?”

“也不是,”玄冥與他對視了很久,才苦笑道,“你的天賦太特殊了,小寂,作為養父,我還是私心希望你更像普通人一點。”

“為什麼?”

“因為做「神明」,要背負的東西太多了。”

尚未滿十二周歲的小少爺歪著頭認真思考了片刻,也不知究竟想明白沒有,便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我不學,但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

玄冥思量了許久,最終還是心疼這個毫無自由可言的養子,說道:“這樣吧,莊園局中原本是並無規則的,但我可以加一些小趣味進其中,同時將小楓的權限提升至於你一致。”

小談寂不依不饒的問:“那以後這個局也有他的一份了,對嗎?”

“嗯,他與你共享莊園特殊局,是除了執棋者,也就是我之外,在這個局中權限最高的兩名弈者,”玄冥溫聲道,“公平起見,權限至生效起,任何人都無法將其剝奪作廢,哪怕是局的執棋者。”

談寂這才滿意,又回望了一眼窗外叮當作響的風鈴,心道用一個特殊局作為回禮,應當不會顯得自己小氣吧。

隻可惜,一周過後,玄冥剛更改完權限,談寂便被李開心等人帶走了,柯楓也沒能從武庫裡出來。

故而,也沒能收到小少爺的這一份“回禮”。

***

“怎麼沒收到?”柯楓認認真真的聽完了整個故事,笑道,“現在不也收到了嗎?”

談寂靜靜的看著他。

“不必感到遺憾,談寂,本應屬於你的,終究會屬於你,沒有人能搶的走,”柯楓說,“莊園如此,我亦是如此。”

談寂仰著臉偏了一下頭,在琉璃彩窗映照下來的絢麗光陰中,主動吻了柯楓。

“我也是你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計劃

“真的吃不下了……放過我吧。”

午間的彆墅廚房裡,傳來了可可的慘叫聲。

“不行,是你自己說要嘗試吃得太飽會怎樣的,”柯楓又朝他碗裡加了一個大雞腿,“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99的飽食度!我已經吃得很飽了!”可可看了看麵板上,又看了看雞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在飽腹的狀態下,進食成為了折磨,就如在混亂的關係裡,放縱隻會感到空虛。

餐桌對麵,假扮禾月的Zero借著餐具的倒影,死死盯住了可可。

隻差1點,就1點,隻要可可的飽食度達到100,他便立刻有了殺掉對方的理由。

——規則分發給可可的鑰匙,正是Gluttony(暴食)。

眼見可可不情不願的夾起了雞腿,正打算便嘴裡送,一旁原本安安靜靜吃飯的談寂突然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等等,麵板介紹更新了, ”談寂說,“你把全息屏往下拉,能看到更多的介紹。”

柯楓聞言嘗試了一番,果真看到了對方所說的內容。

「當心情值到達100時,玩家將獲得buff:興奮(無法克製的喜悅,此時的你,就是城堡中最快樂的瘋狗);

當清潔度到達100時,玩家將獲得buff:閃亮(今夜,你將成為城堡中最耀眼的靚仔);

當飽食度到達100時,玩家將獲得buff:飽食(撐到扶牆,玩家的移動速度將下降30%)。」

“這都什麼啊?”風鳴哭笑不得,“除了移動速度變慢,其他的buff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嗎?”

解悠也點頭說:“有種黑色幽默在裡麵。”

buff?

Zero隔著滿桌的食物看向他們,眼神茫然而尷尬,絞儘腦汁的思考著該如何套話。

他自己的那張玩家麵板上,並沒有多出這些人所討論的內容。

一如弈者們所猜測的,Zero在城堡中的身份,同樣也隻是玩家,隻不過在此處待得太久,早已熟悉了每一塊磚瓦,以及遊戲規則上的所有內容。

卻從未在以往的遊戲中,見到過第二張規則字條,就更彆說麵板上還有什麼新的內容了。

若不是可可那二傻子驚訝的表情不似作假,他簡直懷疑這群人合起夥來在演自己。

談寂第一個關掉了麵板,笑道:“他可不就喜歡黑色幽默嗎?”

“他?”可可茫然。

“玄冥,”柯楓回答說,“這東西估計是他無聊時搞出來的,非要說有什麼意義的話,大約是用來逗一下麵癱小少爺,和可能會被小少爺邀請來城堡裡的,興奮成瘋狗的客人吧。”

“弈者圈的祖師爺原來這麼有意思嗎?”可可驚訝,“我看手冊還以為他是那種特彆刻板的人。”

“怎麼會?玄冥老師很溫柔的,”解悠說,“也很有趣。”

可可努力消化了一下自己對於玄冥的偏見,成功將飽食度消化到了98,才想起了之前的話題,問:“那雞腿我究竟吃還是不吃啊?”

柯楓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吃了,獲得buff飽食,移速變慢,可以留在餐廳裡享受一整個下午的的陽光,不吃,就麻溜爬起來跟著我們去搜尋宴會廳。”

可可聽說要乾活,慌不迭地將雞腿塞進了嘴裡,成功獲得了移速變慢的buff。

柯楓也與吃到九分飽的談寂一同起身,前往了最南麵的宴會廳。

風鳴收拾完餐桌上的殘骸,提議與作為搭檔的“禾月”同去宴會廳,卻遭到了對方的婉拒。

“我有點餐後低血糖,頭暈暈的,”Zero故作柔弱道,“老板你先去吧,我緩緩就來。”

他自詡冷讀術習得極好,故而也很少做出這樣毫無依照的扮演。

禾月本人的身體狀況如何,是否真的柔弱到吃個飯都會低血糖,Zero並不能通過短短一天的時間觀察出來,畢竟他的天賦隻是行為與樣貌掃描,不是B超或者X光掃描。

但談寂實在太過於聰明了,又與這個莊園有著極深的淵源,他必須趕在對方發現端倪,以及吳峰得知有人入局之前,殺死城堡中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玩家,才能守住作為“神”的身份,以及他在這晦暗的世間,唯一能享受一抹陽光的夢境。

他不能輸。

因為對於他這樣的實驗品而言,被遺棄,和死去沒有任何區彆。

好在天不棄他,顧十三家養的金絲雀真的很柔弱。

風鳴沒有半點懷疑,還遞了杯橙汁給他,說道:“那我和解悠先過去,你不必著急,休息好了再過來。”

“好。”Zero捧著杯子感激的點了點頭。

***

宴會廳依舊明亮雅致。

落地窗阻絕了海風與鷗鳴,談寂在午後的陽光裡眯了一下眼,便聽到身旁的柯楓問。

“小美人,有沒有在海灘上抓過螃蟹?”

這話若是彆人來問,準會獲得談寂的白眼一枚,但此時麵對柯楓,小少爺竟然認真解釋說:“E城位於內陸,沒有海灘。”

柯楓不依不饒道:“L市有啊。”

談寂木著一張臉乾巴巴的回答:“我第一次去L市已經十八歲了。”

的確沒法想象十八歲的小美人光著腳,在海灘上抓螃蟹的幼稚畫麵。

柯楓低笑了一聲,道:“我抓過,躲在沙子裡,隻露出一雙眼睛,倘若被人逮到了要害,便會奮力揮舞著鉗子,去努力抓住其範圍內一切的東西。”

談寂也跟著笑了一下,接話道:“但你若抓住的是螃蟹的鉗子,它便很有可能拋下‘武器’,獨自逃命。”

“我們不知道,它身邊還有多少,能夠一口氣拎上來的東西,因為現在,隻看到了埋在沙子裡半露不露的鉗子,”柯楓敲了敲宴會廳的某一麵牆壁,“這裡麵,應該有一個隔間。”

趕來的風鳴沒聽清前麵那段啞謎,倒是對隔間十分感興趣,追問:“是另一個空間,還是……”

“城堡裡應該不存在另一個空間,”談寂摸著牆壁感知了片刻,似乎回憶起了某些細節,“這應該是通往二樓和三樓的樓梯,很漂亮的白色旋轉樓梯,這麵牆最初隻是隔斷,並未封死,是吳峰奪走這個局後改建的。”

風鳴聞言,繞著宴會廳的內牆與門外走廊,丈量了一圈,點頭道:“這裡的設計存在著一個巧妙的視覺誤差,若不進行精細的搜尋與測量,很難發現其中被隱藏的隔間。”

“一樓和二樓我們幾乎搜尋了個遍,”柯楓說,“Zero全程和我們一起行動,並未加以任何阻攔,足以說明,他一點都不擔心我們會發現什麼,城堡真正的秘密,應該藏匿在樓梯儘頭的三樓。”

“但隔間沒有門,大廳懸掛的十幅畫框中的CG,也已經全部解鎖,”解悠疑惑的說,“玩家又該通過什麼方式進入三樓?”

談寂站在走廊裡,目光落向了遠處大廳,回答說:“Zero寧可放我們來搜尋宴會廳,也要和可可單獨待在廚房,也許能夠證明,他有十足的把握,我們就算發現了隔間,也無法在不使用暴力的情況下打開它。”

“難道是……”

「勝利條件為:找到城堡大門的鑰匙,或城堡中的玩家僅剩一人。」

“隻有城堡中的玩家僅剩一人,通往三樓的隔間才能開啟?”解悠皺著眉猜測,“該不會城堡大門的鑰匙也在三樓吧?”

“還有另一種可能,”談寂冷笑,“城堡裡根本不存在大門鑰匙,真正的鑰匙握在執棋者吳峰手中,這裡就是一個巨大的捕鼠器,發現被關住出不去的鼠鼠們,會在恐懼與Zero的挑撥之下,自相殘殺,直至僅剩一隻。”

柯楓也點頭道:“這時,通往三樓的隔間終於開啟了,幸運鼠以為自己終於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等來的,卻不是大門鑰匙,而是接到通知的吳峰。”

“每一局遊戲結束,勝者進入三樓,吳峰便會來查看一次情況,”談寂推論道,“如若剩下的是Zero,便加以獎勵,如若剩下的是闖入者,便殺死其,並換一個新的Zero。”

“這到真是夠輕鬆的。”風鳴嗤笑。

解悠難得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三人不過是順著Zero的意願,走一步看一步,畢竟規則以被柯楓修改,不曾想談寂從一開始安排藍白跟禾月去送,便已是猜到了大概。

“那我們現在的方案,是都裝作不敵Zero,被其殺死,然後等他進入三樓,引來吳峰,是嗎?”

“不,”談寂搖了搖頭,“你們假裝不敵Zero,最後剩下我,解決了他,再去引吳峰。”

“你要怎麼……”解悠話剛出口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這計劃太危險了吧。”

“遊戲結束到‘死去’的玩家蘇醒,可能需要一定的時間,”談寂說,“如果吳峰發現了端倪,選擇棄鉗逃跑,我們所做的一切便都白費了,相信我,隻要他的天賦不是感知類的,保準分不出我和原裝的Zero。”

在解悠看來,談寂作為0號實驗品,是自信,甚至有些自傲的,卻並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種,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將自身陷入最危險的困境之中,去成全整個團隊。

神明的天賦的學習,他將要學習Zero的複刻,作為最後的幸運鼠,偽裝成Zero的模樣去引吳峰。

“行吧,”解悠低歎了一口氣,“那麼,一切按計劃實行,我該回廚房那邊,陪可可一起‘下線’了,祝你好運。”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宴會廳。

鼠鼠我呀,要去送鼠了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骰子

肢解屍體,首先需要一把稱手的工具。

菜刀太小,砍刀太大,剃骨刀剁不動頭顱和椎骨,電鋸的噪聲又太明顯,也許斧頭剛剛好。

尤其是處理這種不甚結實的大學生。

步入式的冰箱很大,電機製冷的聲音阻絕了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以至於直到解悠走進了廚房區域,Zero才終於察覺。

“可可?禾月?”他邊走邊喊,似乎沒有半點防備,“咦?人都去哪了?”

屬於解悠的鑰匙名為Envy(嫉妒),但他在城堡中得表現極為低調,既沒有展現出對任何人和事的嫉恨,也沒有表達對任何情感與行為的過分寬容。

縱使世人皆有罪,Zero也不該對一個尚未犯下罪行的人動手。

這是他在此晦暗世間,唯一還堅持著的信念。

隻不過這一次,他的處境太極端,也太危險。

明明一切都做到了極致,從遊戲開局時說出“七位”玩家,試圖引起八人互相懷疑,產生間隙,到深夜敲開艾爾的門,以過度慷慨的罪行,將其殺害,並成功替換掉了對方的身份。

他將開局的一切都做到了最好,卻還是比不及談寂作為神明的天賦,以及在這個局中所擁有的權利。

究竟為什麼呢,是否就像是福利院中那群惡魔所說的一般,這世間毫無公平可言。

命運之神也有著屬於祂的偏愛,肮臟的小鼠注定蜷縮在垃圾堆裡,於某個凜冽的冬夜裡,悄然無聲的離開。

可他也會不甘。

如果注定觸不到光明,他不介意,拉著所有人沉淪於黑暗之中。

冰箱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把染血的斧頭探了出來。

解悠對身後的危險渾然不覺,見尋不到二人,便打算回去向談寂彙報情況。

卻在轉身的瞬間,聽到斧刃貼在耳邊,斬開了海風與暖陽。

白鷗驚起,藍鯨陷落,在利刃深砍入喉嚨的那一刻,Zero與解悠一樣,所看到的,都是愈來愈濃的黑。

鮮血飛濺在廚房的白色瓷磚上,隨即向下滑落,滲入了牆壁的裂痕之中,那抹刺目的紅,便再也無法徹底清理。

如同他深入骨髓的罪惡。

原來他自己才是Envy的本身。

原來是他自己在嫉妒談寂,嫉妒到寧可違背唯一的信念,也要殺光所有向著對方的人。

解悠用最後的力氣握住了對方持斧的雙手,他瞪大著雙眼,看似難以理解的望向麵前的“禾月”,因快速失血而變得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著,不知是想要再說些什麼,或者單純隻是妄圖獲取更多的氧氣。

隻是最後都變成了“嗬嗬”的喘氣聲,轉瞬便消失不見。

Zero緊握著手中的利斧,麵色平靜的看著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可可的“屍體”從大敞著的冰箱裡跌落出來,與一旁的櫥櫃碰撞發出了巨響。

廚房的地板,牆壁,料理台乃至天花板和裝飾燈上,都被或多或少的噴濺上了血跡,Zero的身上臉上更是早已被鮮血浸滿。

但他沒有選擇立刻去清理,也沒有選擇更改自身的容貌來逃避,反而是卸下了自己所有的偽裝,變回了管家小Z的模樣。

短時間內過多的使用天賦和體力,使他的身體,感到異常疲憊,但他不能停下,既然已經選擇徹底墜落下去,便要咬死這個巨大的捕鼠籠中,所有的罪人。

包括自己。

***

十來分鐘後,走廊上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

Zero靠坐與一張皮質餐椅中,利斧放於身側,腳邊伏著兩具死狀極為慘烈的“屍體”。

他沒有逃,反倒把玩著手中兩枚精致的玲瓏骰子。

來者身法優異,麵色沉穩,情緒平靜,額前的碎發,被手中攏住的海風吹得輕輕揚起。

鹹鹹的風中充斥著血腥與憎恨的味道,氣流是他在局中最可靠的依仗,會帶著風鳴找尋到罪惡開始的地方。

但隨著Zero的抬眸,風向驟然變了,那些環繞在風鳴身側的風,也被Zero所操控,兩股相斥的氣流瞬間形成了渦旋,卷起的餐布與紙巾阻隔了二人的視線。

“你看,我也會,”Zero大笑道,“天賦·控風,似乎也沒多難學。”

風鳴看上去一點都不驚訝,平靜的問道:“你的天賦是複刻?完美的複刻出他人的容貌與行為?可你看起來似乎很累,僅靠模仿我的天賦,應該沒有機會殺死我吧?”

反倒Zero非常驚訝,皺眉道:“你早知道我是假的?!為什麼不出手?!”

“當然是要等你自己露出馬腳來,”風鳴說,“你這樣驚慌失措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神明。”

“就為了試探我?!甚至不惜讓我殺死你的手下?!”

Zero情緒激動的站起身來,餐椅與地麵發出了尖銳的摩擦聲,斧柄砸倒了立在櫥櫃邊的麵粉袋子,大量的白色粉末被卷入渦旋之中,整個廚房都陷入了混亂。

風鳴四周的空氣卻並未受到影響,語調也依舊平穩:“你殺他們,是覺得他們有罪,既是在懲罰罪人,又為何要替他們而感到憤憤不平?”

“因為……”

他想說因為這些都是風鳴的手下,故而風鳴應該感到難過,卻又覺得神對於罪人的懲戒理所應當,不該因他人的悲歡而改變想法。

可若他是風鳴,或他是談寂,若有人願意不顧一切的護著他,若有人願意義無反顧的同他並肩,他大概也能,把命交於對方吧。

可他從來都是一個人。

風鳴見他半天都沒有回答,便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十八歲?還是說,尚未成年?”

環繞著Zero身側的氣流猛得亂了,他被嗆了幾口粉塵,眼角也被激得血紅,卻沒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有沒有成年,具體出生於哪一天。

作為一個看守特殊局的工具,這種事情無論對於吳峰,還是對於他自己,都不曾擁有意義。

半晌,Zero才說:“你問這個乾嘛?”

“不乾嘛,隻不過……”風鳴輕抬了一下手,劇烈的風壓便朝著對方湧了過去,“我家那位,不許我揍未成年人。”

Zero被震得生生朝後退了幾步,帶翻了身後的餐椅,有更多的物品被風刮了起來,羹匙餐叉,杯盤碗筷,相互碰撞,碎裂。

他曾與吳峰手底下所有的實驗品切磋較量或,才獲得了守在特殊局中的資格,是這一代裡的最強者,從沒有人能使他如此狼狽。

直到麵對來自初代實驗品的威壓時,他才第一次感到了被人扼住喉嚨般的恐慌,哪怕能模仿對方的每招每式,也無法抵擋傾瀉而來得壓製感。

那是極致而平靜的憤怒,亦是因愛與信念而生的堅韌。

在風鳴的身上,同時出現了兩種全然相反的“罪行”。

若放在以往,Zero大約會認真估量一番,對方究竟是「暴怒」多一點,還是「堅韌」更勝一些,以此來為其定製罪行與懲罰。

但此刻,他隻來得及握緊手中的兩枚骰子,在被烈風裹挾的尖刀刺入胸口之前,使出了某個禁忌般的天賦。

「玩家·Zero對玩家·風鳴使用了天賦·命運之骰。」

「玩家·Zero擲出12點,將扣除玩家·風鳴120%的生命值。」

「玩家·風鳴已被淘汰。」

風壓在這一瞬忽地消失了,被風卷入渦旋之中的所有雜物,隨著風鳴本人一同,轟然倒地。

廚房裡再也沒有一片完整的地方,唯有渾身血跡的Zero,靠著缺了一個角的料理台,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請玩家·Zero擲出需付的魂識比值。」

他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激動的情緒,用顫抖的右手再一次擲出了骰子。

彆高於60%,他在心中默默祈禱著,隻要不高於60%,隻要還能剩下10%的魂識,他便不會徹底墮為規則的傀儡。

「玩家·Zero擲出6點,將扣除玩家·Zero60%的魂識值。」

「警告!玩家·Zero的魂識值僅剩10%!」

***

“命運之骰?”

彆墅的另一側,倚在柯楓懷中的談寂,緊盯著手機上公告的內容。

“一個十分有名的規則類天賦,”柯楓說,“使用者擁有兩枚玲瓏骰子,第一次擲出的數值之合,是對目標生命值所造成的傷害,第二次擲出的數值之合,是使用者需要向該局上繳的魂識值。”

談寂皺眉道:“這個生命值該怎麼計算?”

“30%以下輕傷,70%以上重傷,到達100%則立即死亡,有點類似於你見到過的「斬殺」,不過這個不會失敗,但代價太大了,還非常看運氣,總體來說很不劃算。”

的確,造成的傷害和付出的代價純靠隨機擲骰,甚至有可能付出了全部的魂識,隻換得對方一點輕傷,相當不劃算。

“上繳魂識,難怪禾月的傀儡絲能觸得到他,”談寂推測道,“他不知從什麼途徑複刻來的這個天賦,我們一開始在局中見到Zero時,他便有30%的魂識已經墮為傀儡了。”

柯楓點了一下頭說:“這應該也是他無法離開特殊局的緣故。”

“可這一局的規則被你修改了,”談寂說,“風鳴不會真的死去,他所上繳的魂識還作數嗎?”

“不知道,但不能讓他再這麼繼續下去了,一旦Zero真的成為了規則的傀儡,這個漂亮的莊園也很可能會崩塌,”柯楓邊說著邊朝門口走去,“我去阻止他,最好能做到‘同歸於儘’,然後你複刻成他的模樣,去引吳峰。”

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計劃,但談寂卻伸手擋住了對方。

“不行,我去。”

“嗯?為什麼?”柯楓困惑,“怕我打不過他?”

“不是,”談寂繃著一張臉,“你不許和他‘同歸於儘’。”

畢竟“同歸於儘”後,“屍體”大抵會躺在一起。

談少爺他有點微妙的介意。

第一百三十章·對弈

Zero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受著強大到令人震撼的力量,正在緩緩流淌過四肢百骸。

他心裡清楚,這是命運之神賦予自己的,作為規則傀儡的力量。

還有最後10%,他還不想喪失自我,如果可以,他想成為該局的規則,長長久久的留在夢境裡。

哪怕,這裡並非是他自己的夢境。

廚房裡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外麵那兩位不可能聽不到。

命運之骰已是他複刻過的最有壓製力的天賦,此時卻已無法再使用,Zero扔掉手中染血的骰子,徑直走出了廚房。

行至門口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折返了兩步,從吧台上取了一隻打火機,點亮後扔進了廚房區域中。

被Zero所控製著的氣流尚未停歇,揚了滿屋的麵粉,在遇到明火的瞬間便發生了爆炸,他卻在火光裡勾起了嘴角,哼著莫名的調子離開了這片充滿“罪惡”的地方。

走廊的儘頭,大廳正中心的畫框邊,站著一個人。

對方的身形掩在了玫瑰花窗的光陰之中,從穹頂投射而下的絢爛色彩,將那雙漂亮鋒利的眸子,映照得半明半暗。

有人說,隻有神明才是無罪的。

隻有無情無欲的神明,才能穩住天秤的杆。

可談寂明明有情有欲,會憤怒,會喜悅,會悲傷,甚至會吃醋。

他憑什麼無罪?!

光影下的人應是早已感知到了Zero的存在,卻直到對方隔著畫框,遠遠的站定了腳步,才慢悠悠的轉過身來。

畫框的倒影之中,神明衣著整潔,纖塵不染,手指輕撫著腕上金色的命線。

而Zero作為命運的玩物,衣衫襤褸,臟亂不堪,指間除卻鮮血與亡魂,什麼都握不住。

有風自南麵而來,是血液燃燒的味道。

“你來得真慢,”談寂的聲線依舊沒什麼波瀾,冷傲清冽,“是不是已經控製不住這幅軀體了?”

Zero的回答卻帶著地獄岩漿般的憤怒,仿佛要灼得四周空氣都動蕩起來。

“他呢?!”

“你的對手是我,”談寂慢條斯理的說,“與他何乾。”

“你把他藏起來了!你把他當做戰利品藏起來了!”Zero怒不可遏,“為什麼我找不到他?!我已經複刻了天賦·感知!為什麼找不到他?!”

談寂低低的冷笑了一聲,問:“你弄得明白究竟是誰搶了誰的東西嗎?”

Zero皺著眉看向他,血紅的雙目如同深淵之下的厲鬼。

“這座城堡,這整個莊園,原本都是我打算送給他的禮物,”談寂說,“這裡本就是我的,他也本就是我的,又怎麼能稱之為戰利品?”

“那我現在殺了你,他就是我的戰利品了!”

Zero的雙手指縫間,突然繞滿了密密麻麻的傀儡絲線,如同寄生於枯木的藤蔓一般,層層疊疊,相互糾結。

他複刻了禾月的天賦·控傀。

“殺我?”談寂與他一同抬手,指間乾乾淨淨的,卻傳出了無可阻擋的控製感,“你都快成為傀儡了,還妄想操控傀儡?”

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四周炸裂開來,氣流動蕩著,波紋般一圈圈朝外湧去,Zero在被力道推開的瞬間,鬆開了手中的絲線,又控著風朝談寂襲去。

談寂側身讓了一下,似乎很感興趣的問道:“你一口氣隻能使用一個天賦?”

“不然呢?!誰能……”

這話說到一半Zero便頓住了,談寂的觸摸命線與攻擊規則,是學習自玄冥和顧流光兩人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天賦,一同使用起來,卻能渾然天成。

這個怪物!

他眼中的那個怪物麵色平靜,將手中的命線錨至了穹頂之上,金色的命線被紅色的花窗渲染成淡橘色,如同神投向世間的光。

“你受人脅迫和教唆,才守於此處,沒受過係統化的教育,也尚未成年,”談寂說,“現在收手,我可以留你一命。”

Zero對他說的話置若罔聞,隻呆呆的看著那道橘色的“光”。

他也想摸一下命線,也想試著複刻祖師爺玄冥的天賦,可他沒有命線,也沒有機會。

命運從未給過他選擇的機會。

半晌,Zero才淒厲的笑道:“留我一命?你不過是想遵守玄冥立下的規矩,做你那光風霽月的弈者罷了,隻不過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來取我這條賤命!”

談寂並未辯解,隻道:“就當是如此,你願意收手嗎?”

“你覺得我還有機會收手嗎?”

他隻剩下10%的魂識了,一旦放鬆一點對身體的掌控,便立刻會墮為命運的傀儡。

談寂輕攏著手中的命線,回答說:“在你徹底喪失意識之前,都可以收手回頭。”

“你說得倒是輕巧,”那雙血紅的眼睛裡滿是怨恨和嫉妒,“資料上說,0號實驗品永遠都不會共情規則,你又怎麼會了解,被規則撕扯著魂識,那斷裂懸命之線一般的疼痛?”

我怎麼不了解,談寂心想,眠嵐留下的那個山中迷宮裡,我才是離墮為傀儡最近的那一個。

烈風迎麵而來,談寂不得不出手相迎,對方竟也複刻了他的動作,兩具軀體結結實實的碰撞到了一起。

很疼。

談寂皺了一下眉。

Zero的軀體已經堅硬得不似正常人類了,血紅的雙目與極強的反應力,也像極了他曾見到過的那三具規則傀儡。

談寂向來以技巧與天賦取勝,體能和力量方麵,由於長達九年的平凡生活,自是比不及柯楓風鳴等專業弈者的,此時又手無寸鐵,乾脆蕩了一下命線,跳上了二樓的走廊。

“你躲什麼?!”上不去的Zero怒吼道,“城堡開放的空間就這麼多,你能躲去哪裡?!”

“誰躲了?”談寂從走廊的騎士銅塑手中,取下用以裝飾的西洋劍,踩著護欄縱身躍下,借著飛躍而下的力道朝對方刺去。

Zero一驚,矮著身在地上滾了一圈才堪堪躲過,避讓的同時,他的手中也複刻出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劍。

談寂再次提劍襲來,被與他自身完全相同的招式所架住,即將墮為傀儡的Zero力氣極大,他的劍無法再推進半分。

這倒是十分有意思,比起談寂僅能學習規則類天賦,Zero幾乎可以複刻出他所看到的一切。

“你就這麼一直複刻我的舉動,能有什麼意義?”

“人最難戰勝的,不正是自己嗎?”Zero亦無法將談寂推開,二人以劍相抵,從姿勢到兵刃再到力度,都毫厘不差,“你贏不了我的!你隻能學習規則,我卻可以複刻一切!”

裝飾用的銅劍又怎能抵得住二人的力度,很快便彎曲變形,談寂乾脆猛得撤了勁兒,借著Zero尚未反應過來,重心不穩撲向自己的動作,抬腳踩住對方橫握的劍刃,淩空後翻出去。

“你知道複刻和學習最大的區彆是什麼嗎?”

Zero手中的銅劍被談寂踹了一腳,徹底彎曲成了一塊廢物,他本人也被迫朝後退了半步,呼吸又重又急,身上作為傀儡的特征也更為明顯了。

“你剛剛那招,是1-5狂蝶所創,可……”

Zero喃喃著,他在吳峰收集的視頻資料中,了解過非常多實驗品們的天賦與技巧,但狂蝶原本這招踏的是牆,從沒見過有人能踩劍,還是一把如此殘破的劍。

談寂又躍回了高處,身上依舊乾乾淨淨的,沒有沾染絲毫的血跡與汙漬,配上那身安婉定製的白色衝鋒衣,如同棋盤上的一顆白子。

Zero那身被火灼過的黑色禮服,仿若先一步出手,卻怎麼也追不回優勢的黑棋。

對方落一子,他便也跟一子。

他以為隻要自己先行,總能多對方一子。

殊不知談寂最喜歡戰勝的,便是他自己。

複刻和學習最大的區彆,便是複刻哪怕做到最好,也不過是同原主不失毫厘,而學習,則可以通過自身的理解與努力,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完美更精湛。

“我不清楚你複刻的極限是什麼,”談寂踩著二樓的護欄,居高臨下,“但有一種天賦,可以使你,無論如何都無法複刻。”

“不可能,多難的天賦我都能做到,哪怕……”

哪怕出賣自己的魂識。

可談寂卻說:“不難,這個天賦隻有一招,特彆好學。”

Zero仰臉看著對方,他太累了,麵板上的數值掉的極低,甚至已經出現了譫妄。

自從這群人進入了城堡,他便沒有一刻,能夠好好休息。

譫妄使他出現了致命幻覺,光陰映照著談寂的身形,在身後鋪開了極長的雙翼。

像極了傳說裡的命運之神。

「警告!玩家·Zero的魂識值僅剩5%!」

談寂在警告聲中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隻不過,那是個殺招。”

黑霧不知從何而起,轉瞬間便彌散開來,悄無聲息的鋪滿了一整個大廳。

絢麗的陽光被血色阻隔,談寂微閉著眼,在怨風與鹹腥之中,抬起手臂,虛空的做出了一個揮斬的動作。

黑色的鐮影,自滅頂般的威壓下,橫空斬來。

「弈者·談寂對玩家·Zero使用了天賦·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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