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程安靜又祥和,這給了朝有酒很大的安慰。
他實際上不是個很喜歡情勢發生變化的人,雖然如果他把這句話說出去,一定不會有多少人願意相信。
但人們總是忽視了一點,他時常出現在爭端現場,幫助他人、解決問題,正是因為他希望能夠維持周圍的情勢穩定。
本質上講,正是因為他討厭變化,所以才會去接近變化的根源,想辦法阻攔它進一步發展。
今天下午隻有一堂課,課後朝有酒去聽了學校的大講座。
講座的主題是古代冷兵器,講課的教授帶了點地方口音,說話節奏感極強,聽著就像是講相聲似的,邊講還邊手舞足蹈地加點兒小動作。
講到興頭處,教授還當場捧著話筒獻歌一首。
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攻勢,那投入萬分的肢體動作,硬生生在學校的講堂裡演出了天王巨星的氣勢。
老實說,教授唱得還挺不錯,在非專業人士裡算是一流水平了。
台下的學生們先是哄堂大笑,緊接著便是掌聲雷動,笑聲和鼓掌叫好聲混作一團,教授旁若無人地唱著,最後竟然是掌聲占了上風。
站在台上角落的主持人拚命忍著笑主持秩序,等教授唱完,過去了好幾分鐘,講堂下方都嘈雜聲不斷。
朝有酒:“……”
他是萬萬沒想到今天的講座竟然是這麼個氣氛。
不過他也覺得這個教授的講課風格挺搞笑的,能在深入淺出的同時,把課上得那麼活潑,教授也是個人才。
整堂講座就這麼保持著至少五分鐘笑一次的氣氛結束了,期間不時引來路過學生的好奇和關注,探著頭進來看禮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講座結束後,朝有酒沒有去和排隊離開的學生們擠,而是在座位上多呆了一會兒,等禮堂裡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才起身往外走。
接下來他打算去參加學校組織的“體驗活動”。
體驗活動是學校的傳統活動了,據說是建校沒幾年就開始,最初隻有一兩個體驗項目,後來逐漸擴大了規模,增加了各種各樣的主題。
朝有酒對這個活動非常感興趣,期期不落。
這次的體驗主題是“長者”,活動方會提供束縛行動的緊身衣,加上足部沙袋、腕部沙袋、會讓手指無法靈活活動的厚布手套、令雙眼難以看清東西的遮擋眼鏡等等道具,幫助體驗者模擬老人的身體狀態。
同時,活動方也會提供幾個小的特殊情境,比如從高高的櫃子處取物,從地上撿起細長的針線,讓體驗者進行體驗。
這個活動一般來說會持續好幾天,朝有酒算了算時間,感覺中間還有空隙。
他先去了趟割蛋協會,幫著打掃了房間和安撫了流浪貓,又送了一批要去打針和做絕育的貓到寵物醫院。
前台早就熟悉他了,見朝有酒過來,笑著衝他點頭,示意他帶著貓籠子直接進手術室就行。
“我幫你登記了。”她笑眯眯地說,“小朝真辛苦啊,我看你每次都是一個人拎著好幾個籠子過來。”
“還好,協會成員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她們才比較辛苦。”朝有酒說,看了一眼周圍,“今天來看病的有點多啊。”
“大部分都是來絕育的。馬上就國慶假了嘛,很多人都想趕著在放假之前把這件事做完。”前台姐姐笑著說,“你可能要稍微等一陣了。”
朝有酒沒什麼意見。
他帶著籠子去了等待的休息室。
他離開前台處沒幾分鐘,杜若和張靈均推開門,走了進來。
很顯然,他們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在門口看著四處的貓狗,都挺無所適從。
前台的視線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畢竟他們進了寵物醫院,卻沒有帶著寵物,又都是滿臉茫然、不知道乾什麼才好的樣子。
“兩位!”前台提高了聲音,“兩位需要谘詢什麼呢?”
杜若和張靈均對視了一眼,走到前台麵前。
“是想谘詢什麼問題呢?這裡有我們的宣傳單和名片,需要的話請拿吧。”
杜若在台子上掃了一眼,沒有照對方說的拿走東西,張靈均倒是沒抗住心裡的尷尬和前台的話,迅速抽了張宣傳單翻看起來,好像隻要這麼做了,他就不是沒事間突然晃到這個地方來的一樣。
他和杜若本來是約好了等到下課一起去食堂吃飯,結果吃著吃著,他們就聊起了之前引起爭吵的那條流浪狗。
這些的聊天氛圍還算得上平和,對話中沒有出現任何矛盾。
他們都在努力克製自己,不把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表露出來。
儘管無論是杜若還是張靈均都為這次對話的和平氛圍鬆了口氣,可與此同時,他們又都感到了一種難以忽視的……彆扭。
爭吵之後的假裝和睦,就像那個白紙上的黑點。
誰都知道白紙不再是純粹的白紙,誰都知道自己在假作不知。
最尷尬的是,他們同時也知道對方是在假作不知。
這種回避當然是一種維持氣氛的默契,成熟的人際交往裡難免發生的事。
可同時……它令杜若和張靈均都感到心中空空落落的。
它不夠真誠。杜若想。
它有點醜陋。張靈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