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酒在門口站著,終於引起了那三個人的注意。
杜若反應最大，他幾乎立刻就紅了臉——他臉上的妝遮住了臉紅，但遮不住他紅彤彤的耳朵,而且他局促的表情也太明顯了。
順著杜若的視線,張靈均也看向了門口。他對上朝有酒的眼神，愣了一兩秒,居然鎮定自若地跟朝有酒打了個招呼。
“醉哥回來了。”他說。
正麵看他，更是人比花嬌。
……他穿男裝的時候朝有酒基本不怎麼關注他的外表，但是他一換上女裝，朝有酒立刻就直觀地感覺到張靈均的顏值了。
“她”漂亮得極清透，且有種遊離在人群之外的氣質。
就算“她”的視線落在你的身上,就算“她”正同你說話，對你微笑，你也能奇異地感覺到“她”對你的不上心。
然而這種不上心並非是忽視和無禮，你能感覺到“她”隻是一貫如此。甚至從“她”微有些無措的表情細節裡,你能體會到“她”對於無法和你流暢交流的歉意。
其實就是不合群的感覺。
但外表帶來的加成是很強的,性彆改變所造成的差異也很明顯。
朝有酒在短暫的衝擊力中停了一下，罕見地感受到一種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的迷茫。
他沒有掩飾這種迷茫：“……回來了。”
說著,他走向自己的座位,路過了眼線畫到一半的杜若。
在門口的時候被這條華麗的裙子閃了眼睛，走近後，朝有酒反倒感受到這種華麗的美來。
雖然他是不太喜歡這種一看就影響活動的衣服,看到後的第一反應就是，穿著這一身能乾什麼？逛街都沒法把步子邁得太大吧？拿東西也不方便，吃飯也容易弄到衣服上,而且衣服上那麼多零零碎碎的玩意,很容易弄壞弄掉。
但實用性和美觀性從來都不需要劃等號。
好用的東西好不好看無所謂,好看的東西好不好用也無所謂。朝有酒不這麼想，不代表他不理解彆人這麼想。
他本來想從杜若身邊安靜路過，但杜若看他過來，另一隻眼睛的眼線也不讓趙青雲畫了，抬著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求誇獎這三個大字，明明白白地擺在他的臉上。
其實表情本身並不明顯，甚至被杜若很小心地偽裝過了。但朝有酒作為社交滿級選手，怎麼可能錯過這種對他來顯而易見的信息。
朝有酒：“……”
為什麼你一個男生，穿個女裝，還會想要人誇獎。
他一時失語，下意識看了一眼站在杜若麵前的趙青雲。
趙青雲還是那副德行，什麼事兒都跟他無關，他什麼小動作都沒搞似的。
他斜靠在衣櫃前，那支眼線筆在他的手指之間旋轉，輕靈得像一根纏繞在他手指之間的絲帶。
此刻，他饒有興致的目光牢牢地釘在朝有酒臉上，見朝有酒看過來，他扯開唇角，露出一個假裝得十分刻意、生怕朝有酒看不出來他在裝模作樣般的笑臉。
朝有酒又重新看向杜若。他在心裡清了清嗓子，對杜若說：“你這樣穿，很可愛。”
杜若有點失望地垂落下去的腦袋飛快地抬起來：“真的嗎！”
這……朝有酒更無語了，心說你為什麼這麼希望彆人誇你穿女裝？
又好像不是因為想要被誇穿女裝，朝有酒想，好像就是喜歡被人誇，但如果不穿女裝，就沒辦法把這種渴望被誇獎的期待暴露出來。
朝有酒心軟了。
他仔細端詳了一陣杜若，努力讓自己的誇獎更真誠些：“嗯。雙馬尾很適合你的臉型，lo裙這種適合少女的裙子，你穿著也正好，其他人穿得都沒你好看。”
杜若已經美得要飄起來了，他紅著耳朵，笑嘻嘻地抬起手，想要捧著臉，又擔心把臉上的妝弄花，就把手反過來，怕冷一樣捂在脖子上。
“嚶嚶嚶醉哥你就會說好話，”他甜甜地說，“我開心到落淚了！”
這是什麼奇怪的……用語，是方言嗎，朝有酒想。
杜若的快樂，真實得不像話，卻也誇張得不像話。朝有酒能感覺到杜若沒有彆的意思，可這種誇張的態度太少見了，就像他們初次見麵時，杜若那奇怪的誇張反應一樣。
不止是這一次或者第一次，他平時的態度也總是這樣，浮誇得近乎做作。
讓人在震驚的同時，覺得他滑稽得像個博人眼球的小醜。
非常好笑，而且太好笑了，笑完，反令人品出好笑背後的一點點悲涼。
朝有酒注視著他，沉默一下，說：“你不單單是這樣打扮很可愛。你平時也很可愛的。”
杜若呆住了，微張著嘴看著他，仿佛因為過於錯愕，或者第一次有人用這樣一點也不打折扣的態度說這種話，以至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哎？”他慌張得做不出合適的反應，又不想讓話題空懸著，隻好迷茫地說，“哎？”
但朝有酒已經越過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啦，過來讓我給你把眼線畫完。”趙青雲終於開口，“裙子也換上了，妝也上了大半了，女裝也要有始有終。眼睛往上看。”
他輕輕抬起杜若的下巴，描畫著杜若的眼睛。
杜若小小聲地問：“剛才醉哥……是什麼意思哇，你聽懂了嗎？”
趙青雲專心地落筆，手懸在半空，穩極了。
他當然聽到了杜若的問題，卻隻是揚起一邊的唇角，似乎是在嘲笑杜若的心知肚明、患得患失。
“就你這語文及不了格的水平，從高考競爭全是菜雞互啄的偏遠省份考上這個大學的？”
杜若頓時說不出話了。
“不過醉哥的反應比我想象得冷靜多了，”趙青雲放下眼線筆，轉而拿出定妝散粉，輕輕拍在杜若的臉上，邊拍邊說，“看來他多少也猜到了一進寢室就看到室友女裝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