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雲盯著手機屏幕,似乎是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度。
照清和已經高興地誇起了社長:“社長人還挺上道嘛,我就說,醉哥沒事就去義務勞動,幫了那麼多忙,給他們節省了那麼多錢,他怎麼都得給醉哥麵子。”
眾人又去看朝有酒。
朝有酒的表情就比趙青雲更少了。
趙青雲就算臉上沒刻意做表情,天生上翹的唇角也讓他有那麼點笑模樣。
朝有酒就是真的從臉上看不出來情緒。
張靈均已經開始勸:
“算了吧醉哥,做什麼好事啊,幫這種人根本不值。反正我們前麵該做的事情做到位了,社長也說交給你,那不然讓趙青雲領回去算了。”
杜若有點左右為難。他不想幫孫江,而且很樂意看對方倒黴,可是他又想皮皮能找到主人,讓皮皮高高興興地回家。
他乾脆沒說話,就看朝有酒。
朝有酒在眾人的眼神裡微微搖頭。
雖說大家都隱約能感覺到,醉哥不可能乾把狗昧下來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搖頭了,還是讓其他人大失所望。
趙青雲終於抬起頭,沉吟後,他說:“社長就這麼決定把狗的事情交給醉哥了嗎?這個社團的製度很不規範啊。”
朝有酒大笑。
眾人麵麵相覷,忽然迷之get到了朝有酒笑的原因,更是迷之get到了趙青雲平時大笑時的心態。
先是照清和,而後是杜若,最後連張靈均也加入了大笑之中。
四個人笑成一片,你推我,我拍你。照清和這麼注重形象的人,竟然笑得快從鼻孔裡噴出果汁,笑著笑著就被倒灌進喉嚨的液體嗆得咳嗽;杜若笑得直踢桌子,把桌麵都踹歪了,張靈均隻好一邊笑一邊用手扶穩桌麵……
趙青雲格格不入地端坐在大笑的四個同伴之間,迎著店主從櫃台後投來的好奇眼神,板著臉喝他的烏龍茶。
烏龍茶入口略苦,卻又從苦中透出醇香的回甜。
喝著喝著,他也覺得這場麵很好笑,於是搖著頭,舔著小虎牙露出笑來。
“我喜歡這個地方。”趙青雲說,“我說,好了,你們這些人真是無聊,彆笑了。再笑就沒意思了。”
朝有酒隻笑了幾聲就停下來,剩下的人三個人倒是堅持著笑了將近一分鐘,裡頭七八分是真笑,還有兩三分是刻意誇張出來的。
他們此時的心情很一致。
平時都是趙青雲一個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其他搞不懂笑點的人在旁邊傻眼。
現如今總算遇上大家都笑,趙青雲一個人傻眼的機會。
這還能放過?
他們笑得聲音都快啞了,也沒見趙青雲有點多的什麼反應。第一個發笑的朝有酒也早沒再繼續笑,而是喝了茶潤嗓子,吃著班戟,和趙青雲一起看戲。
照清和最識時務,迅速止住笑聲。
張靈均和杜若是一起停下來的,他們倆臉皮沒有照清和的厚,一停下來,就默默低下頭。
杜若更是極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惜了,他再這麼也裝不出來張靈均那種,又慢了半拍,又總是在狀況外的神遊表情。他越是努力想要讓事情就此揭過,神色就越是在強調他此刻豐富多彩的內心活動。
哪怕張靈均在假裝無視發生過上的經驗也遠勝於杜若。
他看了一眼杜若紅紅的耳朵,竟感到了一點小驕傲,雖然在這種事情上覺得驕傲……好像也挺可悲的……
陽光斜照進來,令整個房間都顯得很亮堂。
張靈均走到還在忙碌的店主麵前,輕聲詢問了幾句,得到許可後,他掏出手機,連接上了店裡的小音箱,又將音箱擺到他們的桌麵上。
溫柔的輕音樂聲響了起來,如同潮汐在房間裡輕柔地起伏。
說笑聲消失了,大家靜靜地坐著,罕見地失去了玩手機的衝動。
桌麵的影子仿佛隨著樂聲一同輕晃,張靈均慢慢隨著音樂聲哼了起來。他沒有模仿女聲,也沒有刻意掩飾他天生就比許多男性更清脆的嗓子。
他低低的哼唱聲令人聯想到宗.教曲,悠揚而神聖。
他們就這麼度過了剩下的時光。
孫江陪著笑臉在學校裡走了一大圈,走得腳掌生痛,說得喉嚨發乾,都沒能知道之前的那五個男生到底是誰在管。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的經曆了,年輕時候,他也曾經吃過不少苦,知道求人辦事是多能消磨人自尊的經曆。
渾身發抖地在寒風中尋找一個機會,但找到這個機會之前,並不知道這個機會到底能不能給他帶來轉機。
就算是這樣,也要弓著腰、駝著背,畢恭畢敬地給守門的保安,開車的司機,打掃衛生的清潔工遞水遞煙,在對方不耐煩的視線中賠笑臉,卑微地說好話,指望著把人哄舒服了,人家從指縫裡漏出點消息給他。
孫江沒想到這群年輕人這麼不好伺候。
他是受過苦的人,後來也切實地因為自己受的苦富起來,過上了好日子。
正因為吃過很多苦,他對年輕人,其實是很溫和的。看著這些絲毫不掩飾銳氣的男生,他就直覺地知道,走上社會後,他們肯定會吃上比他更多的苦頭。
人在社會走,不得不低頭。
不要做引人注目的事情,要融入集體當中。不要表現得特立獨行,會讓人覺得不靠譜。想要賺錢,就得和人合作,要想和人合作,就要對上級、長輩恭敬,對下級、晚輩威嚴。
要認清楚自己是誰,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男人就要有個男人的樣子,拿出當家做主的人該有的氣勢,必要的時候,該跪著就得跪著,但也絕不能一直跪著,該站著的時候,必須要站直了。
絕對不要指望能一直站著。
這都是孫江這麼多年混跡社會才得出來的寶貴經驗。他和那幾個年輕人說話的時候,自認為是非常不偏不倚,非常認真地在向年輕人傳授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