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好像已經熬過了最困的階段,正和張靈均湊在一起說話。兩人又說又笑,邊說邊笑,視線時不時掃過其他室友,一看就知道是在講室友的閒話。
照清和完全不介意被人講閒話,他敷著麵膜,無所事事地在寢室裡走來走去,對上了杜若和張靈均兩個人的視線,就抬起收朝他們比“V”字。
趙青雲對朝他們露出詭異的微笑,把兩個人嚇得迅速低頭轉移話題。
不過他們肯定會找到趙青雲不在的時機偷偷講的,這個趙青雲也知道,所以笑完他就無趣地轉回腦袋,打開文檔,劈裡啪啦地敲打起來。
朝有酒遠遠地瞄到格式就知道他是在寫論文。
……不對啊,他已經寫了好幾天論文了,看速度也不慢,他怎麼有那麼多論文要寫?
“你有幾篇論文?”朝有酒問。
“還有七八篇的樣子。”
寢室裡所有人都大驚失色:“你怎麼那麼多論文要寫!”
“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論文啊,是彆人的論文,我幫人寫的。現在的代寫論文市場真是內卷嚴重,一萬多的專業論文隻賣幾百塊,找不到合適中介的話幾百塊都賣不了,找到了中介又要抽很多成……”趙青雲說起了生意經。
朝有酒接受不了這件事:“你在代寫?”
“也不算是代寫,我沒收錢,主要工作就是幫他們重做格式,降低查重率。為了降低查重也幫忙擴寫一點。”趙青雲說到這裡大搖其頭,“格式又不是很難,降低查重也不難,這也要找人幫忙,搞不懂他們怎麼想的……這都寫的什麼東西,句子都不通順,字號和行間距也亂成一團。我還友情給他們潤了色,幫他們查清楚了引用的論文……”
朝有酒的情緒穩定下來。
“那隻是修改而已。”他說,“這是個辛苦活,你怎麼想到乾這個?”
“你還不收錢!好虧啊!”張靈均搖頭,“可以不賺,一定不能虧。”
“會有這種可以不賺,但不能虧的想法,就一定會虧了!”趙青雲嘲笑道。
張靈均還是搖頭,堅信自己的想法是對。我可以不賺,但一定不能虧。
“不同人有不同的處事方式嘛,他這麼想對他來說就是有用的。”杜若大方地說,“而且我覺得你們對虧和賺的認知也不一樣,說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趙青雲沒否認這點。
“你做這個乾什麼?閒得沒事乾?不過我們倒也看不出來你閒不閒?你的課好像也不是很多。”照清和若有所思,“就看你沒事打遊戲……那你幫人改改論文,好歹也算有正事做。”
朝有酒倒猜的出來,為什麼趙青雲要幫人改論文。寫不出自己的故事,又閒得慌,想寫東西嘛。
趙青雲可能確實很喜歡寫故事吧。不寫就會不舒坦那個地步的喜歡。
“你又不收錢,怎麼那麼了解市場價?”張靈均遲疑地問,看表情還是有點懷疑趙青雲說不收錢是假的。
“了解一下市場啊。”趙青雲坦坦蕩蕩地說,“我雖然不圖這點錢,我得知道我做的事有什麼價值,有什麼價格。”
這話倒說到張靈均的心坎裡了,他點了點頭,完全相信了趙青雲的話。
“你改的是什麼?對方知道你在改嗎?你知道對方的身份嗎?”齊驥問。
“這篇好像是曆史相關,引用了一大堆,查重率巨高,有一半都是我換了個句式,換了個詞彙幫他寫的,他前麵自己為了降查重,還亂改一通,我也重新寫了一遍,潤了潤句子,好歹好看一點。”趙青雲說,“彼此的身份是透明的,不然我幫人改什麼?轉手人就賣出去了,那我不是打白工。”
朝有酒思考了一下,問他:“市場很猖獗啊。”
“對,非常猖獗,據說還有老師接單,包過。”趙青雲幸災樂禍,“學校遲早要查,我看他們要倒黴了。”
杜若小聲說:“你為什麼這麼高興啊!”
“本來就做的不對,我懶得管,看他們倒黴也挺好啊。”趙青雲說,“你看見殺人犯被抓住判刑,你不開心?”
“那也不要表現那麼明顯嘛……”
“不要和做壞事的人共情,那隻會顯得你像個會做壞事的人,或者遲早有天你也會做。”趙青雲警告他,“懂點事,不要見了什麼人,倒黴都覺得他可憐。”
杜若憋紅了臉,又說不出話。
這個道理他也不是不懂,但就是忍不住同情心泛濫。他總覺得事情好像還沒有到那麼嚴重的地步,而且買賣論文和殺人怎麼也不能放在一起比吧?
雖然、雖然趙青雲的意思,他也是懂的啦,可是看見彆人慘,還開心,也不對頭啊。
杜若憑直覺知道這話說出來肯定會被嘲笑,憋在心裡不說。
朝有酒思考了一會兒,忽然說:“你是真的很閒?”
“嗯,特彆閒,上完課就沒事做了,打遊戲打膩了。”趙青雲說,“怎麼?看你意思想給我介紹工作?”
“佘不器的作文寫得很爛。”朝有酒語氣沉痛,“不是文筆用詞很爛的爛,是完全沒有辦法切題的爛。他思維太活躍了,一下筆就東扯西扯,扯到天邊去,寫的東西還是很好玩的……就是拿不到分數。”
“那你找錯人了,我也不擅長命題作文。800字作文還能往回拉一拉,他寫的作文多少字?五六百吧?我拉不回來。”
朝有酒歎了口氣。
齊驥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你也不知道怎麼幫他?”
“我不知道怎麼讓他學會切題。我根本沒有學過,也沒有訓練過,天生就擅長命題作文……就是讓我發揮想象力我也很難在知道題乾的情況下延伸出去。”朝有酒無奈,“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他。”
齊驥當然記得佘不器,那個活潑的小男孩。
他有點不明白這個小男孩哪點讓朝有酒另眼相待。
不過他們現在談到的確實是他擅長的。
“我可以教他。”齊驥說,“我經常幫人補習,這種類型的小孩我有辦法。”
“你幫人補習?你為什麼要幫人補習?”朝有酒搞糊塗了。
成績好的人出去補習,確實是個賺外快的好辦法,但成績好到齊驥這個份上,再出去幫人補習,就純粹是浪費時間了。
齊驥又不是沒有獎學金,他肯定是從讀書起,一路拿獎學金拿到手軟的那種學生。
“……我爸爸介紹過來的,親戚家的小孩子。”齊驥冷淡地說,“我成績好,一直很讓他覺得有麵子。”
這父母該是心有多大,才會讓齊驥去幫小孩子補習……一般給兩三個特彆親近的小孩子補補課也就算了,但聽齊驥的說法,他簡直是在開班上課。
眾人互相對了對眼神,紛紛閉口不言。朝有酒麵色如常地點頭:“好,如果你不麻煩的話,可以約個時間,也不用多了,一兩堂課也就差不多了。”
能做點事,讓齊驥有些高興。他抿了抿嘴唇,矜持地笑:“不麻煩,我現在也沒有給彆人補課,多給他上幾堂課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