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拉扯
在詭異的聲響攻擊下,葉霖不堪其擾,宣布投降。
他看著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寧弈,強行控製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怎麼了?”葉霖掛著平常應付人時的假笑,帶著一點微不可察的怨氣,擋在了門口。
“沒事啊。”寧弈笑得沒心沒肺,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當:“你在乾嘛呢?”
“跟你無關。”葉霖虛假的微笑消失的無影無蹤,從頭到腳寫滿了無語。
“剛剛樓梯上那是什麼東西啊,嚇死我了。”
寧弈裝出一副懵懂的樣子,身子悄悄地往前挪了一步,試圖擠進去;葉霖擋在門口,手死死的扣著門框。
兩個人在原地僵持著,互不相讓。
還是寧弈先換了一種戰術:他突然垂下了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葉霖,試圖給他洗腦。
“我知道錯了嘛。”寧弈黏黏乎乎的開了口,身體卻開始得寸進尺,將葉霖困在了他和門框的方寸之間。
灼熱的氣息灑了葉霖滿臉,熱的人有些難受。
這小子是得了什麼不親密接觸就會死的病嗎?
葉霖難以理解,自從那天晚上在營地一起過夜之後,寧弈就像是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一樣。
“我真的不是故意在你家亂跑的,是真的被嚇到了。”
寧弈在腦中回憶著上學時女同學傳授給他的套路:如何獲取對方的同情心。
總之,他現在可以是小貓小狗,但是絕對不可以是一個身高186厘米,看上去就有侵略性的成年男性。
可惜寧弈學的時候沒鑽研透,將這種曖昧期的小情趣當成了詐供手段,畫風一下子詭異了起來。
他的腦子提示了他奇怪,但是被寧弈這個大木頭選擇性的忽略了。
“我以為是什麼人非法入侵,總之,你的寧弈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錯誤,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好好說話,什麼你的我的。”
葉霖的手擋在身前,試圖跟寧弈隔開一點距離,他的耳垂紅的能滴出血來,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羞憤欲死的感覺。
完蛋,寧弈在心裡給自己哀悼,我好像玩脫了。
等到他借著光亮看清那個人眼裡一層濕漉漉的霧氣的時候,一種惡劣的想法就開始生根發芽。
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現在停手和得寸進尺占更多便宜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彆。
反正葉霖都會罵他變態。
他腦中莫名浮現出一些不著邊際的台詞:既擔了這虛名,我又何必?
“好嘛,我真的錯了。”
寧弈害怕他那矜持慣了的監管者對他痛下殺手,先一步開始求饒:“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直這樣。”
“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彆跟我這種腦殘計較。”
他一張嘴,渾話就源源不斷的,葉霖越聽越來氣,又不知道怎麼對付這個滿嘴跑火車的混蛋。
“你發什麼神經?”
“我沒有。”寧弈一本正經的回答到:“我明明是在求安慰。”
你殺異形生物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樣,一個投影就能嚇死你?
葉霖心裡千言萬語,最終到了嘴邊的也隻有一個字:“滾。”
寧弈被罵的越來越熟練,賤兮兮的湊了過去,很有一種葉霖不罵死他,他就不起開的架勢。
兩個人保持著那個詭異的姿勢,直到葉霖的底線再一次被刷新。
“你到底想乾什麼?”
“你這麼說我會很傷心的。”寧弈露出一個可憐的眼神,像是寵物低下頭討好主人一樣。
說完他還嫌不夠,低著頭在葉霖頸窩裡蹭了蹭。
他這套犯賤的行為早就練的爐火純青,可惜好哥們一般在他實施第一步的時候就會跟他展開決戰。
“你真的,”寧弈的室友激動的控訴著他的罪行:“你怎麼能這麼賤啊。”
寧弈這混蛋沒有任何同情心,隻會瘋狂大笑並記錄下來,在伊甸園廣為流傳。
這是他第一次實踐到這個程度,葉霖被他搞得不知所措,根本不會分出心思來製止他。
真爽,寧弈心裡大喜過望,太爽了。
“你鬨夠了嗎?”
寧弈不明所以的抬起頭,手上動作是一點沒有收斂。
他直麵葉霖的假笑,該有的警惕早被自己扔到一邊去了:“怎麼了?”
葉霖依舊保持著微笑,溫柔的有點過了頭,晃得寧弈真以為他的春天來到了。
“哎,你——”
寧弈的話還沒說完,葉霖已經一巴掌招呼上來,抽的寧弈七葷八素。
趁寧弈沒有反應過來,葉霖飛快地擺脫他的控製,轉身進屋並鎖上了門,隻留給寧弈一個冷淡的滾。
寧弈正想說話,嘴角傳來一陣刺痛,他‘嘶’了一聲,伸手摸了摸。
好懸沒給他打破相。
唉,寄人籬下就是這樣啊,有冤沒處訴。
寧弈搖了搖頭,正在感慨命運的不公,完全忘記了罪魁禍首是他自己。
他長歎一聲,走回了房間。
想搞清楚的事情還是沒有弄明白,還給自己作來一巴掌。
遲早給他還回去。
寧弈抱著他遠大的理想,再一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到他再一次睜開雙眼,早已經不在原地了。
遠處的餘暉刺激的他睜不開眼睛,眼前的場景不斷變化,最終定格在一處廢墟上。
斷裂的水泥,扭曲的鋼筋,隨處可見的報廢的器械。
這裡是域外。
寧弈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
他踩中了許多白骨,人和動物雜亂的混在一處,分不清到底屬於誰,他卻沒有任何感覺。
我在做夢?
寧弈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的認知。
夢境裡的細節相當的逼真,仿佛他在那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一樣。
這片廢墟是一處居民區。
即便這裡破敗蕭索,還是能窺見一些痕跡,地下露出的一雙雙眼睛正在暗處窺伺闖入者。
寧弈繼續向前走去。
麵前是一處坍圮的高樓,隻留下一處露台。
他一眼就看到了露台上並排而坐的人。
眼前的場景和之前的結合在一起,寧弈再一次對上了那張臉。
“你到底是誰?”
他喃喃自語,餘光卻被另一個人吸引走了。
一個看起來隻有三四歲的小孩。
他始終無法看清那張臉究竟長什麼樣子,卻有一種怪異的熟悉感,仿佛那個人就是自己。
但是他完全沒有這段記憶。
第六十二章 嘗試
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照到了寧弈臉上,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從那個光怪陸離的夢裡掙脫了。
他茫然地坐起身,跟周圍的環境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回到正常的軌道。
真奇怪,寧弈一邊洗漱一邊出神,他一直都不是會做夢的那類型。
剛來這裡不到兩天,幻覺夢境什麼都給自己搞出來了。
寧弈低下頭,嚴肅的思考了自己跟這裡是不是不太對付這個問題。
他走出房門,在屋裡轉悠了一圈,然後毫無意外的發現自己又變成了留守人員。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真的很奇怪。
明明在外邊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盯著人,生怕一眨眼某些問題分子給自己闖禍;一邊又放心的把人扔在家裡,一句話都不留下。
昨天那個投影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寧弈再一次走上了二樓,在心底祈禱葉霖晚點回來。
這棟房子一直籠罩在一種舊日時光的氛圍中,好像時間從某一刻開始再也沒有向前流動過。
二樓給人的感覺更為明顯。
寧弈順著樓梯走上二樓,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二樓的空間更富有生活氣息一些。
寧弈站在了昨晚投影出現過的方向,麵對著眼前的門。
他輕輕呼了口氣,伸手去觸摸把手。
不出所料,葉霖果然上鎖了。
寧弈不死心的一間一間去試,最後挫敗的發現,整個二樓的房間都被上了鎖。
這裡的陳設談不上簡單,卻有一種詭異的乾淨。
前任主人的所有身份信息都被抹去了,卻又費儘心思保留了他曾經生活的痕跡。
葉霖他到底想乾嘛?
寧弈頭一次覺得自己認識了三年的搭檔好像一個陌生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好像那個跟彆人玩遊戲卻找不到謎題的大冤種。
問葉霖是絕對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的,隻能試著曲線救國了。
寧弈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發現了一個目前最可靠的人選。
衛隊辦公樓。
以諾剛剛走出大樓,就有同事走了過來。
“有人找你,在接待室。”
“誰啊?”以諾隨口問了一句,隻見同事遺憾的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不是衛隊的人,哦,他說他叫寧弈,是研究院的。”
以諾半信半疑的走了出去。
寧弈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接待室裡,將那裡放著的宣傳冊顛來倒去的看了好多遍。
“你怎麼來了?”以諾推開門是很是意外:“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寧弈一聽見聲音就大喜過望,一下躥到了以諾眼前,將人拉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以諾滿臉迷惑地看著寧弈完成了一連串操作,不解的問到:“嘿,兄弟,你到底在乾嘛。”
寧弈這才放心的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計劃通的表情。
以諾看的更加的迷惑,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什麼形容詞來形容此人的精神狀況。
“你,你終於因為停職憋瘋了,是嗎?”
“怎麼說?我很好啊?”
寧弈吊兒郎當的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口吻。
以諾更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他同情地拍了拍寧弈肩膀,非常貼心的安慰到:“沒事,我能理解你,那確實不是你的錯。”
“相信自己,馬上就能回去了啊。”
“放心,我絕對可以。”
第六十三章 舊恨
寧弈信誓旦旦的一拍胸脯,自信的差點又讓以諾懷疑他是不是出了問題。
“好吧,說正事,你找我乾什麼?”
“哦,是這樣。”
寧弈撓了撓頭,在個人終端上彈出一個地址,舉到了以諾眼前。
“你知道這裡是哪嗎?”
以諾不明所以,順著寧弈給的地址念了下去。
寧弈眼瞧著以諾的神色越來越奇怪,趕緊問了出來:“你知道?”
“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以諾的神情冷了下來,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
“你真的知道?”寧弈的的眼睛亮了起來,接著追問下去:“那他——”
以諾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了回答:“我不知道。”
寧弈突然被兜頭潑了一瓢冷水,愣在原地,‘啊’了一聲。
“我不知道,你換個人問吧。”
以諾說完就準備離開,冷淡的之前的樣子天差地彆。
寧弈看的是目瞪口呆,一邊感歎一邊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感歎的是伊甸園人均變臉大師,篤定了以諾真的知道這件事,隻不過沒法說出來。
“等等,”他趕緊攔到了門前,阻擋了以諾的步伐:“你是不是——”
“無可奉告,請你讓開。”
以諾麵無表情的看著寧弈,冷淡的神情分外的眼熟。
“其實你,”寧弈躊躇著開口問到:“你說實話,你跟葉霖——”
“彆跟我提他。”以諾瞬間又換了一副麵孔,看的寧弈心裡一驚。
不能吧,寧弈想到,這倆人什麼時候結了這麼大的梁子。
“對不起!”寧弈決定先發製人,他飛快的開始鞠躬道歉,以諾冷冷的看著他,並不發話。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們之間有這麼大仇。”
寧弈萬分誠懇的開始懺悔,就差指天發誓了:“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以諾長歎了一聲,放下了一開始的戒備。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寧弈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不過這個——”
“我明白你想問什麼,但是我還是那句話。”以諾沉默了一瞬:“無可奉告。”
“好吧,那我不問了。”
寧弈大大咧咧的一攤手:“我自己想辦法好咯。”
以諾盯著他看了一會,拋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突然想知道這個?”
“這個嘛。”寧弈故意了遲疑一瞬間,吞吞吐吐的說到:“啊,沒什麼,隨便問問。”
以諾的眼神裡充滿了不信任。
“真的嗎?”
以諾注視著寧弈的動作,又陷入了沉思。
“不過有件事情倒是可以告訴你。”
寧弈立刻打起了精神,滿是期待的看向了以諾。
以諾露出了一個罕見的,有些譏誚的笑容,他笑著對寧弈說道:“你猜的沒錯,我跟他,關係真的很不好。”
寧弈愣了一下,以諾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提。”
“那我換個問題。”寧弈也逐漸回到了正常的思維頻道:“你那天為什麼跟他一起。”
“因為隻有他發現你失蹤。”
“所以你們才會一起行動?”
“對。”
寧弈‘哦’了一聲,故意拖長了聲音:“那個時候你們還能合作,回來之後立刻就翻臉?”
以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看不出來,原來你們都是性情中人。”寧弈做作的歎了口氣:“原來如此。”
以諾雙臂環胸,靜靜地看著寧弈。
“從村莊回來之後,你們就沒有任何接觸,能讓你們翻臉的隻有審問,怎麼。”
寧弈老神在在的說了下去:“他在審問的時候背刺你了?”
“你對他的認知就是這樣嗎?”
以諾好像有些疑惑,又好像真情實感帶入了一樣:“沒想到他的人際關係還是這樣。”
“行了,咱倆彆裝了。”寧弈索性攤開了明說:“你們是早就翻臉了吧,審問隻是你的借口。”
“為什麼這麼說?”
“審問的人是決策署派來的,全程保密,我想不會有人作死到敢跟決策署對著乾吧。”
以諾歎了口氣。
“好吧,你贏了。”
寧弈沉默了一會,緊接著將話題轉了回去:“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以諾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選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來找我問?”
“這不是巧了,你帶我去的陵園。”寧弈攤了攤手:“我就這麼隨便一聯想。”
以諾徒勞的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委婉的說了出來:“想法挺好的。”
“如果,這裡不方便說的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改天吧。”以諾深吸了一口氣,“你得給我點時間。”
“好,我等你的消息。”
以諾臨出門前又折了回來,看著寧弈欲言又止。
“你在那裡,遇到了什麼嗎?”
寧弈心裡驟然一驚,臉上卻還保持著平靜:“什麼?”
“沒什麼。”以諾再一次避而不談,隻是留下一句:“我會再聯絡你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接待室,卻在大門口跟兩個人狹路相逢。
寧弈看著明顯是剛剛注意到有人過來才匆匆分開的兩個人,臉迅速的垮了下去。
科恩手指中間夾著一支煙,瞟了一眼寧弈,眼神裡帶著幾分意外。
葉霖站在他身側,臉上沒什麼表情。
嚴格來說,他們倆站的根本不算接近,比起寧弈平時勾肩搭背的行為已經疏離的相當多。
但是他就是看的眼睛冒酸水,鼻子冒邪火,整個人都不是滋味。
以諾明智地停下了腳步,趕在科恩張嘴之前,無比流暢的賣了寧弈。
“隊長。”以諾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同情,真的隻有一絲,“我就送你到這裡了。”
說完就毫不留情的轉頭離開了。
寧弈試圖喚醒這個便宜隊友的良心,最後以失敗告終,隻能硬著頭皮麵對。
他那冷漠無情昨晚還甩他一巴掌的搭檔。
寧弈的心裡充滿了莫名的酸楚,原來人家冷淡是有原因的,外麵早就有了新歡。
他絲毫沒意識到把科恩比作新歡這件事有多麼離譜。
“你怎麼在這啊。”寧弈勉強笑了笑,仿佛抓了丈夫外遇的妻子一樣,“你不是去研究院了嗎?”
第六十四章 酸意
這句話說的曲裡拐彎,聽起來好比一個濃縮檸檬汁膠囊,酸味飄得整個伊甸園都是。
雖然他沒有這個立場吃醋。
科恩挑起眉頭,饒有興味的看了一眼葉霖,葉霖連眼神都沒分給他一個。
“有點事,順路過來的。”
葉霖好像對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轉身就要離開:“我先回去了。”
寧弈彆扭著沒說話,倒是科恩伸出手拉住了葉霖。
“老頭子晚上還在家等你呢,你準備臨時放他鴿子?”
哈?家長都見上了?
寧弈仿佛變成了一顆大型檸檬精,整個人都扭曲的快要爆炸。
“啊,那我今晚還要等你嗎?”
這話說的怨氣衝天,連科恩都愣了一下。
葉霖沒說話,寧弈已經自動腦補好了一出大戲,酸溜溜的補了一句‘看來今晚我獨守空房咯’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科恩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看向了一邊站著的葉霖。
“這就是你那個搭檔?”
葉霖偏過頭去沒搭理科恩。
“嗯,長得還不錯。”科恩吐了個煙圈,繼續評價到:“年輕,氣性也大,說話也不怎麼好聽。”
說到這裡,科恩彈了彈煙灰:“你們平時都是這麼交流的嗎?”
“沒有。”
科恩一見葉霖懨懨的不想說話,就開始積極的作大死。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葉霖:“你們倆現在住一塊?”
葉霖沒回答他,科恩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難怪你特地找我一趟。”
“說實話,我看過那小子的檔案,算是他運氣好。”
“算上他那些豐功偉績,直接送給管委會當實驗材料都可以,你還讓我把他扔到那群調查員中間。”
“繞了這麼一大圈,如果沒有貝列特那件事,你是不是打算過兩個月就去撈人的。”
科恩跟梅塔特隆呆久了,碎嘴子的功力日漸增長:“說實話,你為什麼那麼在意這個人,因為他長得好看?”
“不用你管。”葉霖打斷了科恩的長篇大論;“你不是說要回家嗎?”
科恩聳了聳肩,對這個便宜弟弟的脾氣視若無睹。
梅塔特隆正跟一位女士聊天,聽見腳步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
晚飯過後,葉霖走到花園時,已經有人等著他了。
“好久不見。”
拉斐爾轉過頭,眼裡帶上了一點笑意。
她大約四十歲左右,眼角已經生出了一些皺紋,氣場卻無比從容鎮定。
“好久不見。”
拉斐爾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感歎了一句:“很久沒回來了,這裡還是沒怎麼變。”
“說起來,實驗體的情況怎麼樣?”
“貝列特應該還沒找到具體的實驗數據。”葉霖的眼神飄忽了一下:“之前暫時把他送到衛隊去,想脫離裡維奇的掌控,誰知道——”
“他們製造了這場計劃外的行動。”
拉斐爾輕笑了一聲:“不過沒關係,實驗數據不是那麼容易獲取的。”
“真的沒問題嗎,裡維奇之前單獨見過他,我怕他——”
葉霖突然停頓了一下,將還沒說出的話咽了回去,換了種說法:“裡維奇會搶先一步回收實驗體。”
第六十五章 閒言
拉斐爾並沒有在意他這一點情緒的波動:“實驗體而已,不用投入那麼多感情。”
“現在隻要保證他們發現不了實驗體的能力就行。”
說到這裡,她掏出一管藥劑遞給葉霖。
“這個可以長期抑製實驗體能力發展,上一次注射應該快到期限了。”
“萬一他們強行進行實驗怎麼辦?”
葉霖拿著藥劑,似乎是有些不忍:“畢竟他是一個沒什麼發展前途的實驗體。”
會被管委會帶走,重新禁錮起來,成為一個無意識的有機體,或者是徹底淪為實驗藥物的工具?
“貝列特已經失去了他在研究院的職權,至於管委會——”
拉斐爾平靜地看了一眼葉霖:“裡維奇的權限再大,也不可能越過梅塔特隆,不是嗎?”
“你在擔心什麼?”
“沒什麼。”
寧弈從來沒感覺這麼憋屈過,他在伊甸園招貓逗狗折磨人,從來沒想過還能讓人反將一軍。
這不該,伊甸園怎麼會有人比他更能氣死人。
他帶著萬般怨氣,思來想去,戳開了另一個人的通訊界麵。
“我有個問題。”
正在他卯足了勁跟人抱怨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他暫時放下了他的討伐大業。
“你回來了?”寧弈慢悠悠的挪了過去,酸溜溜的看著剛剛回來的人:“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葉霖被他的醋勁硬生生哽在了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寧弈像是抱怨主人晚歸的貓一樣,繞著葉霖走了兩圈,似乎是在確認他有沒有帶回來什麼其他氣味。
他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吃醋,隻知道滿心酸澀到快要爆炸。
寧弈結束了領地巡視,卻還是賴在原地不走,滿臉寫著我在生氣。
“你——”葉霖遲疑了一瞬間,在不理他和哄他兩個選項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哄一哄平息事態。
寧弈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就準備離開,臉上寫著你彆過來,身體倒是很誠實,磨蹭了幾分鐘還在原地。
有一種養了大型寵物的錯覺。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沒什麼關係。”
葉霖稍微往前靠近了一些,寧弈還站在原地,作勢離開到現在也沒實行。
“誰管你們倆什麼關係啊。”寧弈陰陽怪氣的偏過頭去:“畢竟咱倆就是個同事,我哪管得著你的事啊。”
他這一陣子吃醋吃得飛起,橫豎都看不順眼科恩,完全不考慮其他可能性。
做為同事關係你亂吃醋已經很離奇了。
葉霖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你真的誤會了。”葉霖還是耐心地哄了下去,寧弈仿佛腳下生根,不肯挪動半分。
他已經快裝不下去了。
寧弈嘴上硬的還能撬起地球,實際上偷偷往葉霖身邊挪了好長一段距離,就差貼上去了。
葉霖沒拒絕,也沒有采取什麼實際行動,仿佛是默認了他的行為。
看在某些人願意哄自己的份上,倒也不是不可以原諒他。
等到寧弈心滿意足的被捋順了毛,回到客房打開自己的個人終端時,才發現自己多了十幾條怨氣深重的信息。
林聞對他無知的開屏行為再一次表達了親切的問候,直白的辱罵了他好幾句。
可惜寧弈已經進入了被辱罵也覺得幸福的當口,根本體會不到對麵人的絕望。
林聞看到寧弈回複的信息,不僅產生了一個疑問。
他們倆憑什麼覺得自己還是純粹的同事情誼?
誰家做同事做到這個份上?
“說真的。”林聞顫抖著手敲下了最後一行字:“你是不是喜歡他。”
寧弈看著個人終端,罕見地陷入了沉默。
他怎麼可能喜歡葉霖,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他也隻是,自己一個關係比較好的朋友而已吧?
寧弈遲鈍的大腦感受不到一絲浪漫旖旎,想了半天才弄清楚他們是什麼關係。
得出結論的一瞬間, 寧弈又對自己放下了心。
對搭檔圖謀不軌這種事情,聽起來就很變態,他是絕對不可能做的。
想到這裡,寧弈滿足的睡了過去。
決策署終於下達了最後的處理結果,貝列特喜提失職,從研究院院長被趕去了後勤部。
裡維奇也被卸掉了大部分權力,成為了管委會吉祥物,至於哈娜達,在裡維奇光榮下台之後,奇跡般的保留了職位,真正的成為了流水的長官鐵打的秘書。
至於新任研究院的院長,決策署堅決保密,至今仍然沒有消息。
寧弈終於解除了停職,可以自由進出研究院了,一切似乎又步入正軌。
他有些舍不得搬不出去,在嘗試了各種方式之後,終於成功的蹭到了房屋居住權。
最近沒有什麼任務,寧弈處理完日常任務,沒事就去葉霖眼前晃悠。
他哼著歌,一如平常的竄進了監管者的辦公區域。
這幾天他已經和另外的監管者混了個臉熟,以一種劍走偏鋒的方式出了名。
他和他的監管者好像有些過於親密了。
“你又來了?”
還留在這裡的監管者對此見怪不怪,熟稔的和寧弈打了招呼:“他不在,你找個地方等等吧。”
寧弈輕車熟路的走到葉霖的位置上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擺放的花束。
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難以置信的盯著那束花看。
一束香檳色的玫瑰,看得出是精心培育過的品種,被仔細地包裝好,當作禮品送了過來。
花束上還夾著一張卡片,寧弈鬼使神差的拿了下來,盯著東西直發愣。
卡片上用花體寫著一句詩,還有一股濃厚的香水味,想都不用想,絕對是貝列特乾的。
寧弈差點原地起跳,警報瞬間拉到最高:貝列特又想乾什麼!
以前他使喚葉霖的時候可沒有心慈手軟,這會又打的什麼算盤?
難道說,他終於瞧上了葉霖身後那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打算借此東山再起?
寧弈被自己的想法下的打了個寒顫。
不行,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
“嘿,”他顫抖著手,站起來走到另一位監管者身邊:“你知道這個是誰送的嗎?”
“知道啊,後勤部拿過來的。”
寧弈頓時眼前一黑。
他匆匆忙忙的撂下了一句話,飛快地離開了這裡。
他在研究院的大樓裡打聽了一圈,毫無意外的得到了同一個答案。
第六十六章 造謠
貝列特最近相當頻繁地對葉霖示好,好像真的痛改前非一樣,絲毫不顧及研究院其他人的目光。
“你不是跟葉霖關係很好嗎?”幾位女同事意有所指:“可以幫我們打聽一下到底怎麼回事嗎?”
寧弈此時正像一根霜打的茄子,有氣無力的哼了一聲。
“好啦。”一位女同事好心安慰到:“就算真的有什麼,他肯定不會扔下你的。”
“謝謝你。”寧弈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打起了精神:“謝謝你們告訴我,我先走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壓根沒留意身後開始竊竊私語的人群。
“你怎麼了?怎麼這個樣?”
哈娜達剛剛好來研究院辦事,一眼就看到了寧弈,趁著人少,將寧弈拉到了花園的露台上。
“沒什麼。”寧弈鬱悶的要死,麵對哈娜達的疑問,索性敷衍了過去。
哈娜達歎了口氣。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影響很大,不過你可以告訴我你們又在搞什麼奇怪的情趣嗎?”
哈娜達的臉色嚴肅了起來,她直直的盯著寧弈的眼睛:“你們兩個又在搞什麼?”
“我沒有!我冤枉啊,哈娜達小姐。”
寧弈有苦說不出,徹底失去了表情管理:“我對他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行了,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哈娜達歎了口氣,直接將話題引到了正軌上:“你知道貝列特最近對他——”
“我已經知道了。”寧弈的眼中十分的平靜,甚至有些麻木:“我看到了。”
哈娜達再一次發出長歎。
“最近有關你們三個的小道消息滿天飛,比如說腳踏兩條船什麼的。”
“什麼?”
寧弈突然被激活了,瞬間激動起來:“誰腳踏兩隻船,貝列特那根老黃瓜刷綠漆,他好意思!”
“你冷靜點。”哈娜達及時安撫著寧弈的情緒:“所以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哈娜達小姐。”
寧弈這會的思維出奇的迅捷:“貝列特在造謠,他想報複我們,又害怕得罪了其它他惹不起的人物,所以拿我們倆開刀。”
“你說的好有道理。”哈娜達低下頭沉思:“但是他——”
“因為我們倆當著其他人的麵打了他的臉。”
他瞬間想通了很多問題:“貝列特故意惡心我們,又造謠我們亂搞關係,真是給他臉了。”
“解釋的通,那問題又來了。”
哈娜達發出了最後一擊:“你們從哪裡搞到證據。”
寧弈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葉霖恰好回來了,正對著桌上那束花出神。
“後勤部送來的。”寧弈從背後偷偷靠了過去,幾乎貼在葉霖後背上:“真是下了血本。”
葉霖手裡捏著那張卡片,從語氣裡聽不出什麼情緒:“你都知道了。”
“嗯哼,還聽到了不少八卦消息。”
“想不到在彆人眼裡,我們是那種關係。”
葉霖順手將拉片扔進了碎紙機:“一天天的,真是煩死了。”
那張精致的卡片很快就變成了一攤碎屑,寧弈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那花怎麼辦?”
“你處理吧,我不想看見它。”
第l六十七章 秘密
有關他們三個人的八卦的確熱鬨了一段時間。
貝列特像個狗皮膏藥一樣,實打實的惡心了好一陣子。
他高調的好像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在乎的人,就算葉霖的態度再冷淡,拒絕的再明確,他也能鍥而不舍地繼續惡心人。
久而久之,研究院已經對他們的八卦不感興趣了,因為是實在令人倒胃口。
“他今天是不是又去找你了。”
經過幾天的磨練,寧弈已經能夠熟練地利用那一堆食材,他偏過頭看著旁邊沉默的人,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色。
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實在難過。
最近沒有什麼重要的外勤任務,他們倆隻能留在伊甸園,每天被貝列特換著花樣惡心。
人還在的時候貝列特就敢隨便造謠,他們要是出去一趟,回來指不定變成什麼樣。
葉霖沒說話,沉默著幫寧弈的忙。
好吧,寧弈閉上了嘴,果然來了。
貝列特雖然不再是院長,但是他頂替了原來的後勤部長,開始積極的給人找不痛快。
每一次去領補給,都能被他挑一堆毛病,那副樣子活像舊紀元的影視作品裡拍的,叫什麼來著?
寧弈突然走了神,在腦子裡轉悠了一圈,哦,內務府大太監。
隨後他將貝列特的臉代入進去,被自己嚇的一激靈。
太可怕了,寧弈心有餘悸,要是貝列特真變成了那個鬼樣子,那會是比變異生物更可怕的存在。
他腦子裡莫名浮現了頂著貝列特的臉的異形生物集結攻擊伊甸園的場景。
葉霖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怎麼了?”
“你剛剛在想什麼?”
寧弈咽了一口唾沫,將剛剛自己幻想的場景描述了出來。
沒有誇張的語言,也沒有奇秒的比喻,寧弈拋棄了一切修辭手法,用最簡單的語言敘述了對於他們來講堪比世界末日的場景。
葉霖肉眼可見的抖了一下,顯然是被驚到了。
“我剛剛想了一下。”他艱難的說到:“有點,太奇怪了。”
寧弈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在心裡祝願貝列特早日升天,早點去他的烏托邦生活,不要禍害他們這些普通人。
他們倆因為貝列特的一通騷操作,已經被上級叫去談了不少的話,在被處罰的邊緣反複橫跳。
每天定時定點刷新的一些充滿貝列特風格的小物件已經搞得人神經衰弱,在持續一段時間,很難講是誰最先爆發。
“決策署那邊到底怎麼想的,新任院長的人選為什麼還不公布?”
寧弈隨口扯了一句:“能不能來一個跟貝列特不對付的。”
葉霖沒接他的茬,專心的擺弄著手裡的食材,思考從哪裡下刀比較合適:他的確一點都不會。
寧弈看著他拿刀的姿勢,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句:“你小心,這樣很容易切到——”
他的因果律武器再一次發動,話音還未落,葉霖不偏不倚的切到了自己的手上。
溫熱的鮮血瞬間滲出,葉霖輕輕‘嘶’一聲,下意識的將食指含在了嘴裡。
“你彆這樣。”寧弈反應過來,一把將葉霖的手拉了過來:“藥箱在哪裡,我去幫你拿。”
“不用,太麻煩了。”
葉霖打開了廚房的水龍頭,將手伸了過去;“衝一下就行了。”
“喂,過分了啊,我要是這麼乾你得罵死我。”
寧弈滿臉寫著無語:“不要這麼隨便好不好啊。”
說完這人就一溜煙的跑去翻找藥箱了。
這有什麼可比性嗎?你作死的程度,泡在水裡可以直接出殯。
他關掉了水龍頭,剛剛受傷的地方已經愈合,隻留下一道淡淡的刻痕。
寧弈拿著藥箱返回的時候,嘴裡還在碎碎念。
“你說你就不能對你自己上點心嗎,又不是明天世界就要毀滅——”
他一邊碎碎念一邊乾正事;“來,手給我。”
“真的不用——”葉霖的話還沒說完,寧弈搶先瞪了他一眼,一副嗔怪的樣子。
行吧,不跟他計較了。
寧弈拉著葉霖的手,差點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剛剛明明看到傷口了啊?
他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難以置信抬起頭看著葉霖。
“你,你超能力啊。”寧弈的聲音有些顫抖:“就這麼點時間你就好了?”
又不是蹭破了一層皮,他也算親眼見證那刀是怎麼切進去的,怎麼突然就消失了?
除了超能力,還能是怎麼解釋?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在海域他拉著葉霖當緩衝墊,前不久在村子裡葉霖又不小心受過傷。
第一次他沒有親眼目睹,可是那一次他是親自處理的。
寧弈的腦子裡又不合時宜的閃過了許多片段。
域外的風險沒有排除,外勤任務突發意外受傷是家常便飯。
寧弈的後背出了些冷汗,莫名的生出一點寒意。
葉霖默不作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寧弈有些渾渾噩噩,勉強應付了這頓晚餐。
當天晚上,寧弈躺在床上,卻怎麼都沒有睡意。
他感受到了諸多的不合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人的身體自愈能力已經被開發到那種程度了嗎,寧弈有點混亂,沒聽說過葉霖參與了什麼實驗,或者使用過特殊的藥劑。
那他這個體質到底是天生的還是怎麼回事?
他的思緒突然閃回了在營地的時候。
那天他為了找借口堵上貝列特的嘴,特地劃了自己一刀,之後自己不小心摔倒,葉霖過來拉他的時候,就看不出任何受過傷的痕跡。
寧弈突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那他這種體質,研究院知道嗎,如果知道的話,葉霖不會被他們拿去當什麼實驗樣本吧?
或者說猜測的更大膽一點,葉霖一直都是研究院的實驗體,隻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而已。
他突然油然而生一種危機感,覺得自己撞破了這種秘密,遲早是要被殺人滅口的。
我還挺年輕,真的不想死。
寧弈盯著天花板出神,他被放出來的時間滿打滿算還不夠十年。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他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雖然世界已經瀕臨毀滅,但是還存在著他為之著迷的事物。
他翻了個身,打算把這事爛在肚子裡。
畢竟明天一早醒來還要麵對一個瘋子,寧弈漫無邊際的想:貝列特怎麼就不能出點事呢?
第六十八章 報應
因果律武器誠不欺我。
第二天,他前腳踏進研究院,後腳就聽說貝列特出事了。
“怎麼回事啊?”寧弈在茶水間悄悄地接近了幾位同事,想獲得一點最新情報:“貝列特怎麼了?”
“很離譜,他今天剛剛到研究院——”
一位女同事壓低了聲音:“突然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這麼離譜?寧弈在心裡樂開了花,臉上還保持著惋惜:“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怎麼沒摔死他呢。
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漫無邊際的幻想,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不會吧,寧弈心說,真讓我這烏鴉嘴說中了。
看來自己的因果律武器已經進化到在心裡想都行了。
貝列特進研究院的時候一切正常。
他最近通過惡心人的方式排遣了負麵情緒,成功地將視線轉移到了他認為的罪魁禍首身上。
看著他們每天一副被惡心到的樣子,貝列特就由衷地感到舒心。
他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上了研究院門口的台階。
在走到最後一級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很想打個噴嚏。
貝列特皺起了眉頭,一個過於響亮的噴嚏之後,貝列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他的眼睛有些生理性的迷蒙,在他摸索著邁出最後一步時,他緊接著打了第二個噴嚏。
貝列特不得不閉上眼睛,雖然短暫的失去視覺,但是大腦仍然下達了往前走的指令。
他就這樣一腳踩空,在眾目睽睽之下,滑稽地躺在了研究院大門口。
幾位同事繪聲繪色地轉述了當時的場景,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大家嘴上說的遺憾,但是心裡都在看熱鬨。
活該,貝列特,寧弈美滋滋地想到,這就是你的報應。
興奮了還沒多久,他又得知了一條晴天霹靂。
“什麼會?”寧弈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研究院什麼時候學了管委會那一套了。”
葉霖在他旁邊長歎一聲。
決策署終於敲定了研究院由誰接手這件事。
有了貝列特這個前車之鑒,決策署覺得某些權力還是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家人手裡,指派了一位在研究院和決策署都有話語權的人選。
跟隨著這份調令一起來的,還有祝賀新院長上任的舞會。
新院長措辭很委婉,但是表達的意思很明確:大家都是研究院的,為什麼不能一起來。
於是這就演變成了研究院大型聯誼會。
雖說大家在理論上都屬於研究院,但是平日裡各忙各的,流動性又強,幾年下來連本部的都認不全。
“行吧,去就去唄,我就當休息了。”
寧弈接受良好,完全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葉霖自從拿到邀請函就一直沉默不語,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拒絕。
“不至於吧,這麼難過嗎?”寧弈不明所以地問到:“就是一個大型社交活動嘛。”
我跟你們這些熱愛社交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哦對了,你說貝列特會去嗎?”
寧弈忍不住稍微發散了一下思維:“他腿都斷了,總不能坐輪椅來吧?”
事實證明,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能下結論。
第六十九章 舞會
宴會廳裡播放著悠揚的古典樂,舞池裡聚集著男男女女,跟隨著音樂的節奏起舞。
寧弈從長桌上順來一盤格式各樣的小點心,縮進了角落裡。
“我說,你真就打算在這坐一晚上啊。”
寧弈把順來的小蛋糕塞進嘴裡,看著眼前從頭到腳寫著‘放我走’三個字的人。
葉霖從一開始就貓在了這個小角落裡,活像個自閉兒童。
聽完寧弈的話,葉霖實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偶爾來一次也挺有意思的嘛,”寧弈一邊吃一邊說,食物根本就限製不了他的發揮:“放鬆一下咯,哎,這玩意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來一個。”
“你能不能——”葉霖說到一半就失去了說下去的勇氣,即便大家禮貌的保持著社交距離,也擋不住這麼多人疊加在一起。
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而寧弈這個活潑外向且話癆的人根本就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彆攔著我了,讓我去死好了。
葉霖向後靠在椅背上,雙目無神地盯著宴會廳正中的吊燈看。
這燈能不能掉下來,然後大家徹底散攤,葉霖的思想在危險邊緣反複橫跳,哪怕有反對派趁機襲擊也行。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這麼抗拒啊。”寧弈終於將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趁機往自己身邊湊過來。
“又不止我一個人討厭這種場合。”
“有點不一樣。”
“哪?”
“他們逃避是想讓某些蠢貨滾遠點,比如說林聞;你跟他們不一樣。”
“你是想讓大家一起去死。”
“對。”葉霖的語氣飄忽,說的話卻相當令人震驚:“大家都死了,這樣就永遠都安靜了。”
寧弈默默的咽了口口水,默不作聲地挪遠了點。
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怨氣,如果可以的話,大概能召喚一下撒旦。
想到這裡,寧弈又挪遠了一點,生怕待會有個不長眼的人走過來。
從就近原則上來說,他是最容易被遷怒的對象。
很快,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寧弈隻能在原地目送著葉霖被人叫走,在心裡替他祈禱。
“你怎麼又過來了?”
林聞占據了另一個角落,看見寧弈過來,不情不願地往裡麵躲了躲。
“唉,這不是可憐某些人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嗎?”
寧弈四處張望了一圈:“喂,老大呢,我好久沒見他了。”
“被人叫走了。”林聞乜了寧弈一眼:“怎麼不去貼著你那緋聞對象。”
寧弈猝不及防的被果汁嗆了一下,咳得嗓子都啞了:“你這是誹謗。”
林聞翻了個白眼給他。
“你們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發展嗎?”
“什麼發展?”
寧弈看起來一臉懵懂:“我跟他沒怎麼啊。”
林聞徹底不想搭理他了,轉過身開始麵壁思過,後悔自己多嘴問那一句。
寧弈百無聊賴,倚靠在牆邊打量著人群。
他的視線掃過整個宴會廳,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目標。
葉霖正在跟拉斐爾說話,稍微一偏頭,就注意到了一道強烈的目光。
他順著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寧弈好像感受到了,對著他做了個鬼臉。
這個大齡兒童能不能好了。
葉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拉斐爾這裡,自己都沒留意自己什麼時候帶上了笑。
拉斐爾的眼光很快也往寧弈那邊掃去。
“就是他?”
“是。”
拉斐爾輕輕的笑了起來,眼裡閃過一絲懷念:“好久沒見這個小子了。”
“您見過他?”
“快二十年前吧。”拉斐爾有些感慨:“一轉眼都過去這麼久了。”
葉霖沒接話,任由這位女士追憶自己的往昔。
寧弈突發奇想做了個鬼臉,之後就開始傻笑。
他的視線自從接觸到葉霖那一刻就挪不開了,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也說不清為什麼要盯著人家看。
他們朝夕相對了許多天,又好像一眨眼就過了。
貝列特到來的時候,整個宴會廳裡的氛圍都凝固了。
他即便坐在輪椅上也保持著自己一貫的著裝風格,將手裡精致的捧花遞給了拉斐爾。
“恭喜您,拉斐爾女士。”
貝列特裝的人模狗樣,跟拉斐爾打完招呼就原型畢露,一點也沒有藏匿的欲望。
葉霖剛剛沒來得及離開,一下讓貝列特抓了個正著。
“我去,這混蛋來這裡乾嘛?”寧弈瞬間站直了身體,死死的盯著貝列特的動作:“他是不是又想惡心我們。”
林聞斜睨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來者不善啊。”
貝列特陰毒的目光幾乎是黏在了葉霖身上,看的人相當的難受。
寧弈匆匆穿過人群,在眾人的注目禮之下,裝作恰好走了過來,很自然地走到了葉霖身邊。
“晚上好,貝列特先生。”寧弈笑吟吟的打了個招呼;“聽到您受傷的消息真是太遺憾了。”
貝列特額角的青筋跳了挑,勉強維持住了表情。
雖然大家都默契的散開了,為之前傳言的三角戀留下了足夠的空間,但是眼神還在不斷往這邊看。
貝列特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從一邊侍者端著的盤子裡拿下一杯香檳遞給了拉斐爾。
“再次向您表示祝賀,院長。”
拉斐爾接過了那杯香檳,輕輕的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客套話到此就結束了,貝列特終於切入了正題:“我想跟你單獨聊聊。”
他的目光裡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似乎也覺得葉霖不會拒絕。
在周圍人或是好奇或是驚訝的目光下,貝列特跟葉霖一前一後地去了附近的露台上。
寧弈站在原地,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不是滋味,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溜了出去。
他在走廊裡生悶氣,餘光恰好瞥見了貝列特身邊的秘書。
合著他根本沒把人開掉。
寧弈越想越來氣, 那他憑什麼天天找葉霖麻煩。
他往前走了兩步,恰好看見秘書鬼鬼祟祟的將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倒進酒杯裡,隨後便走向了貝列特所在的地方。
他這是想做什麼?
寧弈心中警鈴大作,趁著人沒發覺,快步地跟了上去。
貝列特你是真該死啊,寧弈在心裡罵到,要是今晚真出了事,你就等著吧你。
第七十章 邀約
到了沒人的地方,貝列特還是端著他那副笑容,虛假地讓人毛骨悚然。
葉霖坐在他對麵,聽著貝列特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心思早已經飄到彆的地方去了。
“說了這麼久,你就沒有一點想表示的。”
貝列特看上去心情不錯,連說話都溫和了很多,隻是看上去不像是來緩和關係,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到這種程度吧。”
葉霖一直是一副防備的姿態,貝列特反倒很輕鬆。
各種事情糾纏在一起,大家都恨不得對方快點去世,實在沒有裝和平的必要。
“好吧,真遺憾。”貝列特故意歎了口氣,聲音裡充滿了惋惜:“看來我們是沒得談了。”
葉霖也不想跟他多說,站起身就準備離開。
貝列特的秘書恰好擋在門口,手上端著托盤:“先生,您要的東西。”
“哦,拿過來吧。”
貝列特帶著一點笑意,端起了其中一杯,向葉霖示意:“雖然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不過——”
他笑了起來,眼裡帶著一點寒光:“一杯酒而已,你不會拒絕吧。”
“謝謝,沒必要。”葉霖拒絕的很乾脆,貝列特的臉色陰沉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不要拒絕的這麼乾脆嘛,這樣吧——”
貝列特的臉上綻放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作為交換。”
“我沒興趣。”
“跟那小子有關,你也沒興趣嗎?”
貝列特看著葉霖明顯的遲疑,露出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
寧弈在附近徘徊了許久。
五分鐘了,他心想,什麼破事貝列特能講這麼久。
等不下去了,寧弈深呼吸了下,完全無視了擋在門口的秘書,強硬的闖入了露台。
“你怎麼來了?”
葉霖看到寧弈進來,明顯愣了一下,貝列特的臉色不太好看,從鼻孔裡重重的出了口氣。
“來找你啊,哎呀,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寧弈連戲都懶得演,敷衍的讓人根本看不下去,他對著貝列特擺出了一個假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還有點事,失陪了。”
說完他再也沒看一眼貝列特,走到葉霖身邊,順手接過了酒杯,放在了桌上。
“我已經告訴了你想知道的。”
貝列特突然出了聲,像是毒蛇盯住了他的獵物一樣:“我們談好了條件,你不會想毀約吧。”
“條件?什麼條件?”寧弈猛地轉過身,隔在了貝列特跟葉霖中間:“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
葉霖伸手想要去拿被寧弈搶走的酒杯:“我沒有毀約的打算。”
“那就好。”貝列特滿意的笑笑,眼裡充滿了期待。
寧弈旁觀了半天他們打啞謎,突然搶先一步拿走了酒杯,在另外兩個人驚愕的目光下,喝下了那杯酒。
“真不好意思,他不會喝酒,我就替他喝了。”
“我們先走了,部長。”
離開了那個露台,寧弈忍不住解開了衣領上的扣子。
貝列特不知道在裡麵摻了什麼藥,不過沒關係。
自己好歹也是被研究院試過那麼多藥的,小小迷藥不在話下
第七十一章 幻覺
離開會場之後,他們誰都沒有提起返回的事情,默契的一起往回家的方向去了。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寧弈的腦子轉的異常快速:“貝列特在酒裡麵動手腳,肯定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