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比畫道:沒有了,我現在連張嘴做口型都不敢,俞知遊,我再也不敢了。
俞知遊再次擰開瓶蓋喝了好幾口,他說:“我們回家,回賓館拿東西,現在就走。”
退房的時候老板娘還問了句:“確定今天走嗎,天氣預報說晚上可有大雨,還會下雪啊。”
“走,”俞知遊說,“事情都忙完了,想早點回去。”
“那你們注意安全。”老板娘說道。
陳向喧給摩叔發了條短信說他們已經準備回去了,摩叔表示下次來一定提前講,他又給李叔說了聲他們準備回去,李叔過了會兒才回複他,讓他們一到江城就先去琴行,到時候帶上安豐和何倉他們一起回去吃飯。
俞知遊又買了很多吃的給陳向喧,光是在路上吃零食就能撐到回去,回去後還不一定能吃下李叔做的飯。
一路上都還沒什麼,高速上車也不多,畢竟也不是什麼節假日,就是天氣確實陰沉了些,到了夜裡八點竟然還真的下起了雨。
雨刷器在前麵晃來晃去,陳向喧看著雨滴和有節奏的雨刷器眨了眨眼,他想著要不睡一覺,一覺睡醒可能就會好些,一覺睡醒就離回家又近了一點。
事實證明,這個覺還是不睡得好。
這個夢幾乎讓他把小時候的所有事情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好的一閃而過,壞的則正過來反過去,循環好幾次。
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就是無法從那個真實的夢境中掙紮醒來,二伯掐著他的脖子麵目猙獰,他惡狠狠地說:“吵死了,吵死了,彆‘啊啊啊’地叫,彆他媽哭!”
陳向喧嚇得不行,扯著隻能發出‘啊啊’聲的嗓子哭了好長時間,這一場大哭讓他徹底失去了聲音,二伯過了好幾天才發現,他無所謂地說了句:“終於不吵了。”
他開始認命,選擇就在這場夢中等著,看有沒有誰來帶他離開,也不知道會是李叔還是摩叔。
陳向喧坐在桌前吃著根本嘗不出味道的飯菜,他開始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睡了一覺,又是怎麼進入到這個夢中。
又或者之前的那些才是夢,現在才是真實。
這個念頭一出來,嗓子就突然變得十分難受,他張開嘴想喊一聲,結果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他抬手碰向自己的喉嚨,摸著自己的喉結張開嘴想要大聲喊叫——還是不行,一點聲音都沒有。
陳向喧開始慌起來,雙手握著自己的脖子衝出二伯家,要去找誰呢,該往哪裡走才好。
這些路怎麼走都不對,往哪邊跑都沒有認識的人,喉嚨也越來越難受,陳向喧快受不了了。
肩膀好像被人碰了兩下,他朝左邊望去,卻什麼都沒有。
碰肩膀的動作突然大了起來,有人晃了他兩下,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腦海中,那人喊道:“陳向喧,陳向喧。”
他依舊握著自己的脖子,開始思考著這個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要是他再多說一句話就好了——因為這個聲音竟然能讓他平靜下來。
聲音的主人就像是能聽到他的心聲一樣,下一秒就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他喊道:“醒一醒!”
陳向喧猛地睜開眼睛,俞知遊的臉離他很近,這個人看著有些緊張,呼吸明顯有些急促,額頭上還出了不少汗。他將陳向喧扶坐起來,又伸手去探了探他的脖子:“你做的什麼夢,為什麼……要掐自己?”
陳向喧愣了愣,怪不得他在夢中會覺得呼吸困難。
外麵的雨更大了,陳向喧腦海裡竟然又傳來雷聲,這次他自己知道,雷聲是幻聽。
剛才的夢境沒那麼快脫離出來,雷聲的加入讓他的焦慮直衝上頂點,視線又開始變得模糊。陳向喧眨了眨眼比畫道:還在高速上嗎,怎麼停了?
“還在,而且現在很晚了。這一路除了下雨還下了雪,前麵那段路最嚴重,車根本走不了,”俞知遊大概在看他,“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陳向喧扯起嘴角笑了笑,抬手比畫道: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了解我了。
“為什麼會這麼嚴重?”俞知遊握住他的左手,“你上次沒有回答我,是因為我,對嗎?”
陳向喧沒有反應,俞知遊又說:“要怎樣你才能好一點,”他的大拇指在陳向喧手背上劃了兩下,“我不想看見你這樣。”
好一點嗎?陳向喧自己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好。
如果說,這是一個心結,那就是當初的結香花在他心裡纏繞太多,變成了根本打不開的死結。
這是在心裡纏繞著的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糾纏。
這個結不好打開,但它或許可以鬆動。
陳向喧比畫道:我想知道五年前的事情,從第一個吻開始。
“那得講多久……”俞知遊看了一眼前麵堵的車,“眼睛不舒服的話就閉著眼睛聽,我在邊上。那我就……從那天夜裡的第一個吻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