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後就已經不在江城了,”俞知遊握了握陳向喧的手,“當時我媽給你發了條短信,就是說我死了的那條。”
陳向喧比畫著:我還留著。
紅色是堵車的主打色,車尾燈的紅透進車裡,外麵的雨雪也全都落在紅光裡。
“還不刪嗎,”俞知遊偏著頭說,“你老公我活得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這些不好的記憶,應該一早就全都丟了。”
他能看出來俞知遊對這件事的態度,說起那條短信,就連握住他的那隻手也變得越來越用力。
看那條短信是他用來分清現實和回憶幻想的辦法。
有段時間症狀變得很嚴重,嚴重到他分不清是哪一年哪一天,甚至有幾次早上一起床,看到時間時還嚇了一跳。
當時他背上琴就要走,剛打開門看見外麵陌生的樓道時,才猛地想起來自己已經搬了家。
李叔有一次起來得早,剛好碰見。他站在門口邊刷牙邊問陳向喧:“要去哪兒啊?”
陳向喧有些不確定地比畫著:學校。
“哪個學校?”李叔走到他麵前先幫他把後背的吉他取了下來,牙刷被含在嘴裡,他邊把陳向喧往屋裡拉邊說,“你畢業都好長時間了,沒學校可回啊。”
他被拉到沙發邊剛坐下,立馬又站起來比畫著:不是,我上午有課,我要給學生上課。
“哪來的課,”李叔把吉他擱到房裡走出來後說,“你在琴行給我打苦工呢,陳老師,想什麼呢?”
陳向喧聽完這句話反應了半天,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點進那條短信。
李叔端著杯牛奶走過來,看見他手機上的東西就開始歎氣,乾脆用牛奶杯擋著手機屏幕,伸長胳膊在陳向喧眼前晃了晃。
他抬眼看著李叔,比畫著:怎麼了?
李叔將牛奶放到他手裡,說道:“要不今天彆去琴行了,讓安豐上完課陪你去玩玩,他今天就一個學生。”
陳向喧就和沒聽到一樣,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又在問:怎麼了?
“沒什麼,”李叔朝他笑笑,“喝完牛奶跟我一起去琴行,你在家裡待著我也不放心……”
俞知遊讓他把這些不好的記憶都丟了,他其實也想過。
就在俞知遊出現沒多久的時候,他再一次打開了這條短信。
在那天他才明白,這條短信承載了太多他的思念和記憶,好的壞的全都在那裡,它們都跟著這條短信安靜地躺在他的手機裡。
陳向喧朝他比畫著:好。
短信像是他們的感情,它是真實存在且給了陳向喧一個難忘的時刻,讓他現在就刪掉有些突然,大概刪短信也需要一個時間,他隻能從不點開做起。
“找過我嗎?”俞知遊將暖氣調高了些,看著陳向喧的手頓了頓又說,“是不是騙我呢,不是說我告訴你了會好些嗎,手怎麼比剛才抖得更厲害……”
俞知遊將他的手攤開一下下按著,又說:“你是去的俞至枋住院的那個醫院嗎,我不在那兒。”
陳向喧點了點頭,突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俞知遊問。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個app遞給了俞知遊。
“這是什麼軟件,‘雲上白事’?”不知道俞知遊在點什麼,手機裡響起了一聲提示音,接著是一個男性電子音。
【俞知遊已收到您燒去的紙錢八億元、黃紙一捆、元寶六十隻。逝者已去,生者節哀,雲上白事一直在這裡,思念隨時都能得到回應。】
“陳向喧,”俞知遊開始扒拉,“你對我還挺好啊。”
陳向喧看著他笑,俞知遊還在看著手機。
“逢年過節還給得挺多,平時就沒那麼大方了,”俞知遊抬頭看著他,“你示範一下,平時是怎麼給你老公我上墳的。”
陳向喧比畫著:你確定?
“我看看唄,”俞知遊說,“你上好幾年了我都還沒見過呢。”
陳向喧挑了挑眉,接過手機擱在前麵的支架上,俞知遊看見他又點進自己剛剛戳進去的地方。
陳向喧比畫道:你剛剛應該是點到一鍵上墳直接把東西送出去了,那些都是我之前買好了放在那裡的。
他剛比畫完就又點進商場將那些東西重新買了一遍,俞知遊在旁邊問:“這是你平常買的固定套餐?”
陳向喧愣了一下,點點頭,比畫道:怕你收不到,所以一樣來一點,有一年還給你燒了台筆記本電腦。我給這個軟件寫了意見,讓他們上架一個電子吉他,結果到今天還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