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念接受了蔡家人的委托,她抽出陳春妮的壽數,製成了符咒,並用了黑靈蛇遺留下來的白骨,開始喚醒蔡育霖,使用白骨,機會會增加不少。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喚醒他,否則他再無清醒過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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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骨上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出現在了封念的麵前。那是守廟人的記憶。
在一個寒天臘月裡,還是嬰孩的我,被人丟棄在山神廟門前。被前守廟人發現的時候,我早已被凍得渾身發紫,差點沒了氣。他將我抱在懷中捂了整整一夜後,我才緩了過來。
雖不知道我被人丟棄的原因,可前守廟人一直告訴我,親生父母離開我,定然是有他們的緣由,在那個年代,孩子多,吃不飽,是常事。他讓我不要心存怨念。他給我起名守堅,守著堅持的意思。我學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喊他“爺爺”。他離開後,我就幾乎忘了我的名字,因為除了他,沒人會喊我的名字。
見山神廟內收留了個嬰孩,山下的村民一來山神廟祈求,總會順手帶來一些家裡孩子吃穿的物品過來,我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他讓我要記著這些人的恩情,讓我替他們守好山神廟,讓山神娘娘保佑他們一切安康。
就這樣,我在山神廟內慢慢成長著,每日看著村民來廟裡上香祈求,望著他仔細地清掃著山神廟四周的枯葉,聽著悠長的梵音、聞著淡淡的佛香入睡。日子過得安靜而平和。我漸漸長大,他的腰漸漸佝僂。
打破這安靜日子的,是在一天清晨。一直來山神廟祈求平安的村民們,扛著鐵鍬、榔頭,揚言要砸了山神廟。
幾天前的暴雨,讓山體塌陷、滑落,落下來的山石,壓死了住在東側的不少村民。他們認為,山神娘娘受了他們多年的香火,卻根本就沒有護著村裡的人,讓村裡人死傷無數。
他毫不猶豫地攔在了最前頭,鐵鍬和榔頭一下一下落在了他的身上。血,一滴一滴地從他身上滴落。
我哭著推開失去理智的村民們,哭著讓山神娘娘出來護著他。我做的一切無濟於事,回應我的,隻有村民憤怒的吼聲。
後來是村長爺爺及時站了出來,安撫住了憤怒的村民們,帶走了他們。
他緩緩站起身,捂著傷口,笑著對我說無妨,村民們失去親人,悲傷遮住了理智,他們隻是想要找個發泄的出口而已。
那日之後,山神廟似乎成為了一個被村子裡遺忘的地方,村民們不再到山神廟祈求,不再踏足山神廟半步,他們開始搬遷,搬到更加空曠、更加富足的地方去了。隻有我和他,仍守在山神廟裡,每日朝起掃落葉,日落而息。鼎內的香灰上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他的腰更加佝僂了。
前守廟人是在一個寒夜去世的,那天夜裡很冷,和我被遺棄的那天夜裡一樣冷。我哭著求爺爺不要離開,他隻笑著望著我,眼神漸漸渙散。
我把他埋在了山神廟後方,每日三柱清香,還有他,最喜愛的野果。
我曾無數次質問過山神娘娘,為何要帶走他,帶走屬於我最後的一絲溫暖,卻不曾得到半絲回應。
漸漸的,我到了他的年紀,雖然我努力維護著山神廟,可瓦片終究缺了,油漆終究掉了。我知道,我快要見到他了。
寒冷的夜裡,我渾身無力地躺著,望著缺了瓦片的屋頂,在心裡祈求山神娘娘能將我帶到他身邊,讓我陪著他一起,無論是繼續守著山神廟,還是在地獄內輪回。隻求能再次見到他,那束我生命裡唯一的光,那絲我生命裡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