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就彌在她身邊。溫熱、均勻而有節律的散在她側臉。
宋枳豪攙著她的胳膊,半架著一瘸一拐的女孩子從門診部裡出來。擔心她會感到不適,他甚至沒有用手摟住她藏在寬大校服下的側腰,即使這樣的協作會讓兩人之間方便許多。
她曾偷瞄過幾次,男人臉上全然沒有一點不耐的痕跡,取而代之是一臉認真和嚴肅。仿似對她,對待她的事,他都隻是像在處理一個棘手、脆弱又來之不易的問題,生怕磕著碰著,卻又不摻雜一絲情感的羈絆在裡麵。
是真的,從他眸底深處,她尋不見一絲麵對喜歡的人的歡喜。那感覺就像是迫不得已的例行公事,沒由來的讓她想到“工作就是工作,工作也隻能是工作”這句話。
就像現在這一秒,她分明在看他,大概看了有五秒之久,可他卻選擇視若無睹。
沒注意的話是騙小孩子的。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她在看他,倒是對麵前這尊精密的人形機器出了故障,忘了執行給她布下溫柔陷阱的任務表示深信不疑。
女人的直覺往往不可忽視,少女的也是一樣。如果不是這一個點出現了小小紕漏,宋枳豪的計劃大概是能往前更進一大步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原本可以順理成章接受宋枳豪的提議,讓他抱她,或者,叫他背她,他都願意效勞,但卻拒絕了的原因。
不要。
她不樂意。
儘管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叫每個少女都心動不已,可他隻是一個剛出現在她生命軌跡裡沒多久的人,他們不知根知底,不應該走到一起。更何況直覺告訴她,他的出現不僅僅隻是出現那麼簡單。
宋枳豪的車就停在門診部正門的主乾道上,也算是為她免去了些許行走不便之苦。
男人單手替她打開車門,張雪頔借著宋枳豪支撐在她胳膊上的另一半力道,先把屁.股坐了上去,接著挪挪身體,找了個安穩的姿勢後,又把雙腿放在後駕駛座上,後腦勺靠著玻璃窗的位置,乖乖係好安全帶。
安頓好她,宋枳豪三兩步跨上駕駛座,沒多久,車啟動。
這個時候陸吟和周俊俞已經
回去上課了。
又是二人的獨處時間。
纖細的手指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張雪頔垂著眼,緩慢的剝開糖紙,從頭到腳鍍著層悶悶的灰喪。
原因不詳,但可以肯定的是,和宋枳豪脫不了乾係。
把奶糖送入口腔深處槽牙後排咬了兩下,張雪頔依舊低著腦袋,黏黏糊糊開口,“那封情書是我同學跟我開玩笑的,沒這回事。”
她甚至已經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了。可能,是怕陸雪鬆誤會吧。
倦眼朦朧的人間,模糊的界限,誰也無法確保自己意圖明確。
不露聲色透過後視鏡瞧了張雪頔一眼,宋枳豪注意到她正在撫平那張藍白相間的皺皺巴巴的糖紙碎片,這是第二次了。她似乎有個坐車就吃糖的習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他沒說什麼,默默收回視線,繼續平視前方,淡淡道,“在你這個年紀容易心動很正常。”
張雪頔一頓,手指陷進去,稍不留神在糖紙上留下一個破洞,廉價的紙屑絨悄悄摩擦她的指肚。
嘁,騙人。
他明明昨天還說早戀不好。
她用力嚼了兩下奶糖,胸腔於刹那被大量空氣填滿,劇烈起伏起來。不能否認的是,她有點生氣了。並且,沒人知道她在氣什麼,就連她自己也快搞不懂自己了。
是氣他前言不搭後語,昨天和今天說的話截然不同?還是氣他行動和內心不符,看起來像是喜歡她,但從他眼裡她卻窺不見一絲愛意?又或許是氣他默許她對其他人動心?
宋枳豪有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波動尚不可知,至少張雪頔對自己的感情變化毫無覺察。
“心動是件好事。但也要看你心動的對象值不值得。”男人薄唇輕啟,慢條斯理吐出一句話,如羽毛般輕飄飄的,卻輕而易舉揉碎她的全部猜忌。
手上撕開糖紙的動作一停,張雪頔抬頭看他。
他是在暗示她,他就是那個值得她為之心動的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