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吟屬於那類甜到骨子裡的小女生,聲音嫩得能掐出水來的那種,加之電波裡的語氣愴然淚下、期期艾艾,稍不留神就叫人方寸大亂,選擇原諒。未料,張雪頔偏不吃這套,語音很快播放完畢,陸吟通篇廢話,說出來的話和張雪頔想知道的重點差得那叫個南轅北轍,八竿子打不著一起。
她捏著耳麥往唇邊送,直接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彆說那麼多廢話了,告訴我那人是誰。”她口中的那人,指的自然是給她寫情書的人。
依照陸吟這軟糯性子,不出意外的話,三個回合之內,她必把她拿下。
那頭還在支支吾吾,這頭倒先出了事故,已經適應耳機填補的耳道一空,宋枳豪拔掉她的耳機,耳機線連同亮著的手機,同步往外抽離,他像個收漁網的漁夫,嘴角勾著剝珍珠時那般優雅的微笑,“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雪頔?”
看來不想讓她知道始作俑者的,大有人在。
張雪頔一愣,下意識伸手去撈從他指縫間掉落的白線,不忘回答,“嗯,是快考試了。”但這與他何乾?
他後退了一步,慢吞吞將耳機線纏繞在魚骨上,拔下接口,將白線纏身的魚骨丟在桌麵上,拿著手機在手裡晃了兩下,“那這個我就先沒收嘍?”
矛盾點從來信者偏移,轉到他的控製欲上。
是誰寫的情書,如他所願,沒困擾她太久,畢竟,本來就對她不
怎麼重要。
叛逆期的少女,個性古怪,像極了水與油一比一調配而成的混合液體,時而安靜溫柔,時而熱烈張揚,總歸掙脫不了走極端的道。他惹不起,便在目的達成後,不露聲色摁下結束通話鍵還給她,“不學習?”
張雪頔皺眉,瞪了他一眼後飛速低頭劃動幾下手機,接著又抬頭反問,“你這麼愛管我,是很閒嗎?”
語氣有點衝。
他已經成年很久,理所應當比她圓滑得多,既不會選擇對反複無常連自己內心都搞不清楚的少女生氣。
拉開椅背,宋枳豪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翻開她的語文書,眉目掃過白居易的琵琶行,他裝作沒聽見她的問題,又或者不想回答,隨意挑了一句,問,“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這是考試範圍?”
她照葫蘆畫瓢,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小心翼翼的報複,的確會讓她身心舒暢許多。
沉默一瞬,她發聲,“你......”
“嗯?”他偏頭看她,揚眉,表示不解。
你,到底是因為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才對我好,還是,單純的喜歡我?
嘴唇顫了顫,想問卻最終沒有問。
算了。
反正他也不會對她如實說明,問了也白問。
她看了他很久,戀戀不舍道,“我們,做個遊戲吧?”
不擔心他笑話她幼稚,她放出籌碼,“如果你贏了遊戲,我就乖乖學習,但如果我贏了……”
她頓了頓,定定看他,“你就得答應我一個願望。”
賭注不如想象中那般誘人。
但細細想來,小姑娘的願望而已,也大不到哪兒去,學不學習不是問題,早日獲取她的芳心才是關鍵。左右推敲,他笑著答應,“行。”
遊戲規則很簡單,互相對視,先移開目光的那一方算輸。
這是她偶然間刷微博時翻到的一條冷知識,據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裡是藏不住的,所以,對視的時候,先移開視線的那一方必然就是淪陷較深的一方。她想測試他,更想測試自己。
四目相對,狹長的眼型裡,漆黑的眸按照她的話,直直望著她。但在這個假意溫柔,肆意靠近的男人眼底,除了倦和困,什麼也尋不著。果然,他對她的溫柔都是通過大量反複
的機械動作堆砌而成。
宋枳豪這次吃了不浪費時間在無意義事物上的虧,他從沒聽過這項稀奇的研究,也不明白這個遊戲的意義所在。否則他怎會讓她敗下陣來?
遊戲結束,她願賭服輸伸出手,眉眼低落,沒再看他,“把書給我。”
他遞過去,“這才乖。”
接著與張雪頔前後腳打開筆記本準備工作。
空氣一時間靜如老藝術家手下的靜態作品。
五分鐘後,她才驚覺自己的視線已經頓在語文書上的一處久久沒動了。
她承認,此時此刻,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不僅如此,她還必須承認的是,她應該是喜歡上宋枳豪了。
隻是她不懂,為什麼隻要一想到任何與他相關的瞬間,她的心就緊緊蜷縮在一起,生活也因此變得糟心呢?初戀的滋味難道不是甜的?
嘖了聲,張雪頔還算克製的放下筆,抬眼盯著他的電腦熒幕。
那是個五彩繽紛的遊戲界麵,可惜她看不懂設計遊戲的東西,索性一錯到底,冷聲嗆他,“你為什麼不回自己房間打遊戲?”
“因為,”手指停下,他轉頭看她一眼,微笑說,“我家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需要我呢。”
不會再上當了。
她沉默著重新垂頭,抿嘴。
假惺惺的男人......
真是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