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和賀真會在一個陣營。
《長命鎮》是純新人本,那會兒薑婉兒和葉雲鋒一個陣營。
可是作為薑婉兒,時蹤什麼信息和提示都沒有從係統那裡得到。
不止如此,他還很難有光明正大與葉雲鋒聚在一起商量的機會。
現在這個本比純新人本還要高一級,時蹤不認為係統會那麼好心,把兩個同陣營的人安排在一起。
因此他和賀真對立的可能性更大。
賀真從樓梯口走到時蹤麵前,隻需要短短數十步。
這期間時蹤卻已做下許多盤算,並已經將兩人拉到了對立麵。
第三層隻有一盞非常微弱的壁燈
,主要的光是從第四層透下來的。
那束光筆直地從樓道口照射下來,讓走廊裡明暗的界限格外分明。
明暗光影將賀真的影子拉得極為修長,也讓他的眼眸顯得非常深邃。
看到他的那一眼,時蹤便在想——
按賀真的智商,他應該也猜到陣營戰的事了。就是不知道他那裡有沒有獲得什麼額外信息。
於是時蹤問他:“你想進哪一扇門?分頭探索還是一起?”
時蹤的每句話都藏著試探。
試探賀真掌握的信息量是否跟自己一致,試探他對“陣營”問題的看法。
賀真一步步走至時蹤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他麵如刀削,五官挺立而堅毅。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以及如古井深潭般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的眼睛,就仿佛在表示他完全沒懂時蹤的試探。又或者他懂了,隻是他毫不在意。
瞥一眼時蹤放在門把手上的手,賀真淡淡道:“不如一起?”
時蹤不置可否一挑眉。“好。那就一起。”
話雖如此,時蹤推門的動作卻是沒有繼續。
賀真看向他。“進門之前,你還有話想聊?想聊聊岑千山的故事?”
時蹤問他:“你那邊有什麼新的回憶嗎?”
“沒有。我隻知道人間道的岑千山的處女作叫《謎題》。其實……”
若有所思地看著時蹤,賀真道,“根據導演的話來看,這場輪回的起點在於岑千山殺了梁雨嫣。之後他入地獄,慢慢再入其他的六道,最後成為天神道的人。
“但在那之後,他又第二次入了地獄,開啟了新一輪的輪回。
“岑千山入了輪回兩次,這是我們這裡出現了兩個阿修羅的原因。那麼,人間道的岑千山也有兩個。現在還不確定你是哪一個。
“如果你是第二次輪回道裡的岑千山,你不一定殺過梁雨嫣。”
“嗯。這個問題很關鍵。也許你也需要找出,你是哪一次輪回裡的地獄道岑千山。”
時蹤道,“還有呢?還有什麼見解?”
賀真靜靜看了時蹤一會兒才開口。
“目前已知故事裡的關鍵人物,除了岑千山,就是梁雨嫣了。至於關鍵事件,無非是岑千山殺了梁雨嫣。
“這兩個人這麼相愛,為什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想,找到岑千山殺梁雨嫣的原因,或許對後續解密有重要幫助。”
話到這裡,賀真總算把問題拋給了時蹤。“那麼,你是怎麼看待岑千山的殺人動機的?”
電影《山海》劇本裡的男主不瘋魔不成活。為了求道,他不惜殺了妻子、親妹妹、和最好的朋友。不達目的,他誓不罷休。
目前看來,岑千山的人設也是如此。
他隻是追求的道和男主不同而已。
時蹤接收到的所有回憶都在向他說明一件事——
創作出一部完美的作品,對於岑千山來說,就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
為了創作《山海》,岑千山離群索居二十年,過得極為辛苦。電影圈的一些愛才之士、又或者他的舊友在得知此事後,出於同情,出錢救濟他,他這才勉強有了生活費。
岑千山為了創作,也是不瘋魔不成活。
他為了女色放棄作品嗎?他恐怕不會。
岑千山一定希望《山海》這部電影是完美的。
根據女二補充的細節來看,岑千山並不滿意梁雨嫣的演繹。
她是被資本強加過來的女主。她並不符合他心目中女主角的樣子。
在岑千山從前的生活裡,從來沒有哪個姑娘走近過他。
或許梁雨嫣實在可愛,太過討人喜歡,他終究沒忍住喜歡上了她。
但就如同《山海》裡的男主殺了自己摯愛的妻子一樣,岑千山再喜歡梁雨嫣,也敵不過他對自己作品的喜愛。
他希望《山海》拍攝出來的成品是完美的,可梁雨嫣破壞了這種完美。
他或許曾勸過梁雨嫣放棄拍攝,可梁雨嫣不同意。最終他隻得殺了她。
真相會是這樣麼?
對賀真大致講了自己的看法,時蹤道:“大致先這麼推測吧。我也不確定。主要是我無法確定我現在腦子裡的記憶都是真實的。也許我記憶裡的岑千山,和實際情況有出入呢?
“但如果事實就是如此,我傾向於認為我的推測接近真相。
“岑千山有自己追求的理想。創作出完美的《山海》電影,那就是他追求的大道。
“對於他來說,梁雨嫣隻是他邁向大道時,路邊那轉移他注意力,試圖勾引他誤入歧途的野花。
“野花很美,岑千山也曾對她短暫地動了心,但他最終選擇不再留戀野花,而是將之扼殺。
“最終,他從歧途轉回了他認為的正道,達成了他的目標,實現了他的理想。”
“那麼你呢?”
待時蹤講述完畢,出乎意料地,他聽到賀真問了這麼一句話。
兩人半邊肩膀皆抵著門,在光影的暗處四目相對,彼此都無法看清對方的眼神。
“我什麼?”
半晌,時蹤這麼反問。
賀真問:“你有什麼理想嗎?你最想得到的東西是什麼?你也會為了得到心中所求,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嗎?”
時蹤倒也思忖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賀真的問題。
“在我看來,所有的東西都是有邏輯可循的。
“如果一個姑娘從小缺少父愛,那她以後也許會更希望找一個比自己年紀大的、能照顧自己的男人;一個人童年過得貧困、天天被人討債,那麼他可能會變得愛財,他的理想是賺大錢。
“一個在城市兩點一線工作格外忙碌的人,會渴望閒暇生活,甚至希望回到鄉間;大部分情況下監獄裡的犯人最渴望的是自由……”
頓了頓,時蹤再道:“可我沒有過去。我不記得從前,也就無法從前塵往事的‘因’裡,找到我想追尋的‘果’。
“所以,暫時來講,我沒有特彆想要的東西。
“如果非要說有,那我現在最想做的事,無非是活下去。我要在這場遊戲裡活下去,得到儘可能多的積分,然後找回自己的從前。
“也許到時候我才能回答你的問題。”
賀真的表情有些凝重,還有些諱莫如深。
他這副老成的派頭,早就超出了他這
個年紀的男孩應該有的樣子。
於是時蹤更湊近了他幾分,近距離注視起他的眼睛。
兩個人的鼻子都幾乎快碰上了。
可誰都沒有回避對方的注視。
良久,時蹤輕聲問賀真:“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你對我感到好奇?
“那麼你呢?你最想追尋的東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