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南邊的古渡口,北門這邊著實荒涼了許多。
秋雨中,高大的牌坊孤零零矗立曠野。
泥濘的官道上偶有百姓,皆是附近村子的人。
二狗頭戴鬥笠,策馬飛奔。
臨近傍晚時,來到了一座小山附近。
或者,也提不上是山。
關中平原四麵環山,無論是南邊的秦嶺、終南山,還是東邊的華山、驪山,亦或後方的梁山等山脈,都比眼前這小土丘不知高了多少。
但這裡的知名度,卻一點也不遜色。
無論戰亂、饑荒、瘟疫,亦或是江湖中人廝殺,偌大的鹹陽城中,每天都有不少無主屍體。
這些屍體,自然不能隨意拋棄。
即便那刑場砍頭的犯人,也會有人填埋。
而這個工作,則被交給了西行丐幫。
他們可不會好生安葬,大多是隨便弄個草席子裹了,除非碰到善人捐贈,會用點些狗碰頭的薄皮棺材。
也不管什麼風水,在山上隨意掩埋。
這個地方,就是鹹陽亂葬崗。
不知多少年的積累,山上到處都是無主的孤墳,各種淩亂老樹盤踞,烏鴉亂飛,還有成群的野狗遊蕩。
秋日雨幕中,昏昏暗暗,好似幽冥。
鹹陽城的普通百姓,可沒人敢來這個地方。
即便這鐵刀幫的漢子二狗,見此場景也是心中發毛,忍不住啐了一口,暗罵道:一幫流膿的賊慫,偏偏住到這鬼地方……
當然,他也隻是敢心中腹誹。
鹹陽城的丐幫,從來就不好惹。
自從多年前那場大旱瘟疫,彌勒教造反後,丐幫窩子就搬到了這山中,行蹤十分詭異。
說是為躲避兵災,但太平了也沒搬回去。
也有人懷疑,他們和彌勒教暗中有了勾結,甚至鹹陽的一名武騎尉,也暗中派人探查,隨後率軍搜索,試圖立個功勞。
然而,始終一無所獲。
漸漸的,人們也就習慣了亂葬崗上乞丐窩的存在。
但在江湖上,關於這些乞丐的傳說卻更多。
比如他們會迷人魂魄的異術,常和城中的人牙子勾結,拐賣婦女兒童……
比如他們會耍蛇弄蠍,甚至能指揮這裡的野狗…
有幾個江湖刀客,就是得罪了丐幫,不明慘死。
總之,這幫乞丐邪性的很。
此時臨近傍晚,夜色已黑,加上秋雨濕霧,光線很是暗淡。
二狗心中發毛,下馬後提起一盞燈籠,小心翼翼前行,時刻左顧右盼,注意四周動靜。
望著周圍數不儘的無主孤墳,即便他是個三刀六洞都不眨眼的主,也隻覺得頭皮發緊,汗毛都豎了起來。
“汪!汪!汪!”
剛走上山道,野狗的咆哮聲就響起。
黑暗濕霧中,出現一對對血紅的眼睛。
鏘!
漢子嚇了一跳,連忙拔出腰間佩刀。
亂葬崗的野狗群,在鹹陽城傳說中也是恐怖存在。
這些家夥以死屍為食,凶氣十足,甚至有人看到,它們曾攻擊群狼,吃個人自然不在話下。
想起那尤大師的叮囑,二狗即便心中恐懼,還是連忙將刀收起,抱拳高聲道:“同飲一江水,共享萬年青,在下陸二狗前來拜香,還望諸位現身一見!”
話音剛落,遠處便響起訓斥聲。
伴著野獸奔跑聲,那一雙雙紅眼迅速消失。
二狗看得心中暗凜,這幫乞丐果然會驅野狗。
很快,雨霧中又出現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也沒提燈籠,駝背彎腰,沉聲道:“貴客打哪兒來?”
“秦王舊都城。”
“可知江湖輕重?”
“共計四斤二十三兩五錢四分九厘八毫!”
“何為四分、九厘、八毫?”
“四海、九江、八河也。”
“同道在哪兒發財啊?”
“不敢,跟著鄭大爺混飯吃。”
“走吧。”
一番江湖暗語,大致已摸清底細,前麵的人影終於打起燈籠,卻是一位破衣爛衫,蓬頭垢麵的老丐。
二狗鬆了口氣,緊隨其後。
一路上,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盯著自己,卻也不敢多看,暗道這幫乞丐果然邪性。
終於,進入山中後,前方隱隱出現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