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老婦能把家神供養的如此靈驗,也是稀罕,畢竟人心這東西,太過易變。
就在這時,外麵腳步聲響起。
隻見一隊士兵拎著長槍從雨中奔跑而過,且三三兩兩,挨家挨戶上門排查。
“最近可見過陌生人?”
“昨晚人在哪裡!”
一聲聲嗬斥,伴著陶罐碎裂聲與求饒聲響起。
旁邊老婦見狀,猶豫了一下,連忙低聲提醒道:“昨晚,上津城最大的財主胡員外一家慘遭滅門,家裡財貨也丟失一空,事情怕是不.”
話音未落,就有三名士兵走入店內。
上津鎮是漕運重鎮,也被設為縣級。
此地不僅有縣衙,還駐紮著一個小型衛所,約莫有三百名士兵。
那領頭小旗顯認識店老板,微微點頭打了聲招呼,“吳大娘莫怕。”
隨後,便看向李衍幾人,眼中滿是警惕,“你們是什麼人?”
話未說完,旁邊就有一小兵連忙上前,拉著他低聲耳語,正是昨日守門時,碰到李衍的那位士兵。
聽到幾人是術士,領頭的小旗瞳孔頓時一縮,卻依舊咬牙問道:“幾位,昨晚你們在何地?”
李衍直接回道:“昨晚在客棧休息,祥福客棧老板可以證明。”
那領頭的小旗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城裡出了點事,幾位這兩日最好不要隨意離開。”
說罷,便帶人轉身離去。
望著對方背影,沙裡飛有些無語。“發生個命案而已,跟我們有著啥關係!”
“幾位客官莫怪。”店老板吳大娘忽然開口道:“那位胡員外可不簡單,不僅是上津首富,還和鄖陽府大人有關係。”
“這麼大的案子,從縣衙到衛所,估計都有麻煩,幾位最好彆招惹他們。”
“多謝。”
李衍和沙裡飛互相看了一眼,都聽出了老板娘的意思。
回到客棧後,沙裡飛當即罵道,“聽老板娘的話,這裡的縣尉和衛所都不地道,說不定會急於交差,拿人頂罪,找到咱們頭上怎麼辦?”
不怪他們警惕,這種事可沒少發生。
江湖中人遊走於黑白之間,雖有行俠仗義、路見不平之人,但更少不了坑蒙拐騙、殺人越貨之徒。
戲文中聽到那些綠林豪傑,百姓交口稱讚,但在現實中,對江湖中人從來是避而遠之。
官府同樣如此,碰到大案要案,有時沒能力偵破,情急之下就會捉拿江湖中人充數。
話音未落,李衍便擺了擺手,示意他有人前來,莫再多說。
咚咚咚!
果然,敲門聲響起。
沙裡飛上前拉開門,隻見門外站了名官員,青衣黑帽,身後還跟著兩名捕快。
沙裡飛一看頭就有些大,臉色陰沉道:“昨晚的事跟我們無關,伱們找錯人了!”
“諸位莫誤會。”
那青衣官吏身形消瘦,留著山羊胡,微微抱拳道,“我乃是本地縣尉郭陸清,聽聞幾位是陝州來的正教術士,特來拜會。”
“昨晚的案子,想必諸位也聽到了風聲,其中有些蹊蹺之處,想請幾位幫個忙,看是否有人施邪術害人。”
李衍眉頭一皺,“本地不是有寺廟嗎?”
上津城並不大,雖無城隍廟,卻有個土地廟,還有座寺廟,透過窗戶就能看到。
那郭縣尉有些無奈,“城裡的幾位術士都看過了,但他們本事不濟,沒看出什麼東西。”
“諸位幫個忙,若真有發現,朝廷必會重賞!”
若隻是幫忙看看,那倒也沒什麼。
本地縣尉親自求上門,李衍等人也不好拒絕,便跟著他們來到城東一家大宅院外。
這裡整條巷子都已被封鎖,好事的百姓被阻攔在外,伸頭探腦,竊竊私語。
“讓開讓開,都讓開!”
士兵幾聲嗬斥,百姓們紛紛散開。
“幾位,裡麵請。”
郭縣尉抬手將李衍等人請了進去。
後麵百姓則竊竊私語。
“看看,又來一個。”
“看上去有些麵生,是外來人吧?”
“連苦心大師都沒辦法,他們能看出啥!”
李衍等人也不在意,在郭縣尉帶領下,進入了那座大宅。
一進門,幾人便麵色凝重。
院子內到處都是血跡,被細雨衝刷,四處流淌。
大宅前院正堂內,整整齊齊擺著二十多具屍體,皆以白布遮蓋,有大有小。
最小的看輪廓,竟還隻是繈褓中的嬰孩。
“媽的,下手可真狠!”
沙裡飛罵了一句,說道:“江湖中即便謀財也有規矩,動輒滅人滿門者,到哪都被提防。”
“連嬰孩都不放過,定是過路大盜!”
“此事並非他人所做。”
郭縣尉微微搖頭,望著眾人沉聲道:“所有人,都是胡員外自己殺的,打更的發現不對,才示警。”
“我等已查驗過,胡員外殺了全家,又自己在院子中抹了脖子。後來才有人潛入府中,將金銀財寶洗劫一空,所以我等才懷疑有人施術害人。”
李衍幾人互相看了一眼。
聽這麼說,確實有不少蹊蹺。
李衍抽了抽鼻子,仔細辨認府中氣味。
除去血腥味,這裡味道異常駁雜,而且昨日下雨,空氣中即便有賊人留下的味道,也已經消散。
更重要的是,並沒聞到什麼異常氣味。
他轉身看向王道玄,微微搖頭。
王道玄頓時了然,上前後掀開幾具屍體,從懷中取出符籙,一一掐訣收氣,又單獨抽出一張,在那胡員外額頭上一點。
隨後,儘數點燃,符灰摻入水中攪拌,手指輕沾,放在嘴裡嘗了嘗,搖頭道:
“確實沒有施術痕跡。”
“這樣啊。”
那郭縣尉眉頭緊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李衍等人一看,便知其打的什麼主意。
若此事是有人施術害人,那麼他們的責任就能撇乾淨許多。
畢竟事關玄門,上津城衙門沒察覺,隻是能力問題,但若是江湖賊寇潛入作案……
那這口黑鍋,就躲也躲不掉。
沙裡飛嘿嘿一笑,搖頭道:“郭大人,抱歉啊,我等隻是遊曆術士,查案還真不在行。”
說這話,就是準備要離開。
李衍當然也不懂查案,雖看不上凶手殘忍,但雨水衝掉味道,也真幫不上什麼忙,告辭一聲就要轉身。
但就在這時,懷中勾牒忽然灼熱。
隨後,周圍升起濃霧,李衍頓時一愣。
這是……來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