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遠處一聲暴喝響起。
卻是一位青袍官吏策馬而來,周圍還有十幾名如狼似虎的騎士,皆身著鎧甲,手持鐵槍,個個殺氣凜然。
這些一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百戰老兵。
雖隻有十幾人,但戰馬隆隆作響,整個街道都為之震顫,好似千軍萬馬撲來。
百姓們隻是一時激憤,被這些軍人氣勢所震懾,頓時嚇得連連後退,不敢再多發一言。
那紅袍官吏頭戴烏紗,圓領青袍,胸前還繡著鷺鷥圖案,麵色微黑,三縷長須在風中飄蕩,策馬而立,頗有一番氣勢。
他掃視了一眼,沉聲拱手道:“本官鄖陽府通判周愷,奉巡撫大人之命,特來處理秭歸縣諸案。”
“朝廷自有法度,有何冤屈,本官會替你們做主。但若衝擊縣衙,那就等同謀反,殺無赦!”
“請大人為草民們做主!”
“請大人做主!”
不少百姓紛紛跪了下來。
“諸位放心。”
通判周愷微微點頭,下馬後又使了個眼色。
他手下幾名軍士,立刻持槍堵在縣衙門口,剩下的則跟隨他闊步進入縣衙大堂內。
這番動靜,自然瞞不過堂內眾人。
縣令吳德海也連忙下堂,對著來人恭敬拱手道:“見過周大人。”
通判的地位略低於知州,但有監察知州的職責,可直接向皇帝報告情況。
他一個縣令,自然遠遠比不上。
“見過周大人。”
堂上眾多學子、山長宋明樞也齊齊拱手。
“哼!”
通判周愷也很是惱火。
他秘密前來秭歸,原本是要安撫那些觀望的土司,以免荊楚山區尚未平定,這邊又亂了起來。
沒想到事,還沒辦成,這裡就已生亂。
他一聲冷哼,抖了抖衣袖坐在堂上,沉聲下令道:“來人,關門!”
轟隆隆,縣衙大門頓時被關閉。
許多百姓隻是湊熱鬨和一時激憤,哪裡會真的造反。
眼見衙門大門關上,沒熱鬨可看的人最先離開,剩下的看到那些虎狼軍士,也心中發怵,紛紛散去。
而在縣衙大堂上,通判周愷冷冷瞥了縣令吳德海一眼,顯然對其極其失望,隨後才沉聲道:
“挨個說吧,都怎麼回事!”
山長宋明樞自然懂得占據先機,立刻抱拳,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總之將如今秭歸亂象,全歸結於吳德海身上…
吳德海也急了,說書院眾人不顧大局,意圖掀起民亂,還勾結妖孽作祟…
雙方互潑臟水,眼看著就要打起來。
“都閉嘴!”
通判周愷氣得眼皮直顫,隨後又冷冷看向李衍,沉聲道:“你既然接了城隍廟任務,查案驅邪便是,為何要煽風點火,挑動亂象!”
他是老狐狸,立刻察覺到李衍乾的事。
“大人說笑了。”
李衍麵色平靜空手道:“秭歸縣如今雲遮霧繞,線索被人故意掩蓋,在下不過想問清楚情況,怎麼就成了煽風點火?”
通判周愷哼了一聲,“牙尖嘴利!”
秭歸縣的情況他豈會不清楚,但有些事就是這樣,不能太過挑明。
若是普通官吏,他早就直接拿下,但吳德海和鄂州商會有關,還因販賣私鹽,和那些土司扯上了關係。
朝廷各州大軍正在集結,鄂州商會要負責籌集物資,還有糧草轉運等諸多事宜。
這次安撫土司,同樣離不開吳德海牽線,為了顧全大局,有些事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衍卻偏偏掀開了遮羞布。
但這種事又豈能明說。
想到這兒,通判周愷直接扯開了話題,眼睛微眯道:“書院乃讀聖賢書之所,育君子之意,養浩然之氣,你們怎麼就染上了妖氣?”
宋山長心中一顫,拱手蒼聲道:“我等為民請命,多半是得罪了人,被妖術所害。”
“你莫要血口噴人!”
縣令吳德海頓時額頭冒汗。
“都閉嘴!”
通判周愷看著這兩方人馬,隻覺額頭青筋直跳,隨後看向李衍,“你既然發現此事,可知道原因?”
李衍沉聲道:“還要詢問一番。”
說著扭頭看向書院眾人,“書院最近,可曾發生過什麼怪事?”
宋山長沉聲道:“書院乃聖賢之所,且有掌祀坐鎮,學子日夜苦讀,沒有怪事。”
大宣書院及各地文廟,亦有祭祀之禮。
主要祭祀的對象,便是至聖先師以及四配:複聖顏子、宗聖曾子、述聖子思子、亞聖孟子。還有十哲以下凡及門弟子,皆稱先賢諸子。
祭祀的儀式根據情況不同有很大差彆,大抵分為香儀、釋菜、釋奠等。
所謂“掌祀”,便是書院內掌管這些禮儀祭祀之人,大多為儒教玄門中人。
李衍眼睛微眯,“掌祀為何沒來?”
宋山長回道:“掌祀劉夫子年邁,常年在附近山上結廬而居,這次的事並不知情。”
李衍點了點頭,又掐動陽訣一聞,眉頭緊蹙,看向了一名書生剛吐出的汙穢之物,冷聲道:“你們最近都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宋山長愕然,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
還沒等他說話,其中一名書生便看了看周圍,顫聲道:“莫非是那紅丸?”
“諸位,你們也吃了?”
“這…你也吃了?”
“怎麼沒聽你說過…”
眾人麵麵相覷,七嘴八舌詢問。
堂上通判周愷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冷聲道:“紅丸是什麼,都給我從實招來!”
宋山長臉色難看,歎了口氣,拱手道:“回稟大人,紅丸那是一種秘藥,服下後精神百倍,記憶力驚人。”
“老夫年邁,這些年看書時經常走神,還動輒健忘,服下‘紅丸’後便好轉許多。”
有幾名書生也不好意思道:
“我等為鄉試準備,所以用了此物。”
有些書生則滿臉怒色,直接抓住了其中一位講席,“陸夫子,你不是說此物乃古楚餘韻嗎,怎麼會染上妖氣?”
宋山長也扭頭看了過去。
那名講席被揪住,頓時臉色慘白。
宋山長冷聲道:“元奉,你送我此物時,也說得天花亂墜,怎麼轉眼就成了妖丹?”
“這…我。”
那講席滿臉慌張,不知所措。
“哈哈哈…”
吳德海方才一陣憋屈,此時卻是有了由頭,冷笑嘲諷道:“一個個道貌岸然,卻沒想到書院已成了藏汙納垢之所。”
宋山長似乎蒼老了許多,歎道:“元奉,你雖癡迷此道,但也沒這本事練出丹藥。說吧,是從哪裡來的?”
那講席滿臉通紅,咬了咬牙,看向吳德海,“姓吳的,原來是你在搗鬼。”
“這‘紅丸’,也跟你兒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