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艘的火船,在江上不斷點燃。
普通百姓人家,自然沒錢弄這玩意兒,便帶著家人,折紙為船,點起蓮花燈,放入江中。
一時間,滿江燈火好似星空倒映。
送完瘟神後,田員外又跑向岸邊各家寺廟的壇場,在堆積如山的貢品台上,放下自家糕點,在和尚們的誦經聲中誠心叩拜。
最後,又取下幾塊糕點,掰碎了拋入江中。
李衍掐動法訣,若有所思。
之前送瘟神的儀式,基本隻是習俗,有些人家請來的巫婆神漢,甚至不是玄門中人,隻是些金門騙子,起不了多大作用。
但佛門這法壇,卻是正宗玄門壇場。
他能聞到,隨著木魚和誦經聲回蕩,一股檀香之氣彌漫入江,水中一道道陰煞之氣,好似魚群般上下翻湧。
長江水運發達,裡麵的孤魂野鬼從來就不少,如今龜蛇二山顯化神將,加上端陽節至,好似攪動沉渣,不少陰物也隨之出現。
這些孤魂野鬼單個不算什麼,但一旦集聚,便可興風作浪,掀起陰霧。
行船若進入其中,船上之人往往會聽到背後有人呼喊,或看到水中有異物飄蕩。
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迷得掉入江中。
而隨著法事進行,不少孤魂野鬼被超度,厲害的惡鬼也被安撫,很長時間不會作祟。
李衍至此,已明白餘嵐山布置。
龜蛇二山最先被聚神,佛門祛除雜氣,再借由龍舟大賽,將水木二氣貫通,便能鎮壓破除妖人布置。
待到蠻王墓外白虎煞消散,就能斬殺妖人,重新進行鎮壓,調理風水。
妖人潛藏暗處,他這一步步皆是明棋陽謀。
端陽節是天時,武昌特殊地形是地利,朝廷玄門配合、無數百姓歡度節日是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皆占,便能消弭這次劫難。
又看了幾眼後,李衍心中便已徹底有數,將田員外和王道玄送回商會,孤身一人,再次騎馬出了城。
他沒發現的是,人群中有幾道目光,一直看著他身影消失…
………………
禦泉寺,位於城東十五裡伏虎山。
東漢末年,關聖帝君駐兵伏虎山,因缺水,關聖帝君便以刀卓地,水湧成泉,故而得名卓刀泉。
就連伏虎山之名,也與關聖帝君有關,傳說其在山中降伏了危害一方的白虎精而得名。
宋時因泉建廟,前朝時毀於戰火,待大宣立朝十五年後,又由當初的武昌王重新修建。
十五裡的距離,並不遠,李衍策馬而行,沒過多久便來到了伏虎山下。
他跳下馬,扭頭看了一眼。
隻見月明星稀,官道上空無一人,天空也沒有夜梟飛舞。
李衍眼中有些失望,他故意孤身深夜出城,也是想提前掃除一些隱患,沒想到妖人根本不上當。
他搖了搖,轉身看向前方。
這禦泉寺乃是紅塵寺廟,主要供奉關聖帝君,因此建在山下,平日裡香火也算旺盛。
月光下,依山傍水,鬆濤竹林在夜風中沙沙作響,廟前河水流淌,頗有幾分雅致。
河上有石橋,可直通對岸。
“何人深夜前來?!”
還沒等李衍牽馬過橋,便有兩名和尚和一名佩刀漢子從暗處走出。
李衍自然早有察覺,微笑拱手道:“在下李衍,前來拜見盧大師。”
“原來是李少俠。”
無論兩名武僧,還是那漢子,全都吃了一驚,連忙彎腰拱手。
龜山雖有朝廷派兵阻擋,但山上擂台的消息,卻也能通過各種渠道傳出。
下山後的李衍,早已是名震鄂州江湖。
兩名武僧拱手退開,那漢子卻連忙上前,抱拳道:“李少俠,在下晉州商會鏢師張戍,胡東家吩咐過,您下山後肯定會來,他
已在廟中等待。”
“李少俠這邊請。”
“嗯。”
李衍點頭,跟著牽馬而行。
澤州玉皇廟以研究星象曆法,推演術數而聞名,武力算算不上頂尖,但能研究這些玩意兒的,絕對沒一個是傻子。
胡銘能被派出,運營商隊四處籌錢,必然也是人精一個,算出他要來並不奇怪。
果然,還沒到廟口,胡銘便收到消息迎了出來,見麵便微笑拱手道:“李少俠拳震龜山,恭喜恭喜。”
“僥幸而已。”
李衍微微一笑,說了句客套話。
胡銘知他心急,也不廢話,抬手道:“盧大師和沙兄弟他們還在忙,我帶李少俠過去。”
說罷,命人牽走馬匹,帶李衍進門。
這禦泉寺前院大殿,供奉的正是關聖帝君。
當然,在佛門中關聖帝君原本是“伽藍菩薩”,如今已正式被敕封為“護國明王佛”。
此刻大殿已經關閉,二人繞過回廊,頓時來到一座小院,院中矗立著一口水井。
井口乃青石雕砌而成,年代久遠,下方布滿青苔,上方則被磨得光滑。旁邊矗立一座石碑,“卓刀泉”三字古樸豪放。
李衍掐著法訣聞了一下,眼中有些疑惑:“這便是卓刀泉?”
他聞不到任何異味,感覺就是個普通水井。
“李少俠有所不知。”
胡銘微笑道:“禦泉寺能成佛門煉器寶地,一來是因為地脈關竅,二來便是因為這口井。”
此井直通地脈,若要煉器,還需布置法壇,才能將寒泉水引出,用於淬煉寶器。
而每年關聖帝君誕辰,“磨刀雨”落下之時,此井便更顯靈妙。”
“原來如此。”
李衍恍然大悟,探頭看了看井水,有些好奇道:“這麼多的巧合,莫非真是關聖帝君一刀貫通?”
胡銘啞然失笑道:“這就不清楚了。”
二人繼續前行,來到寺廟偏院。
鏘!鏘!
還沒靠近,便能聽到裡麵金屬打磨聲,燈火通明,十幾人乾的是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