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賊!”
呂三忽然開口,指向前方。
隻見明月瓜田下,有幾道黑影正在忙碌,鬼鬼祟祟,偷出幾顆大瓜。
沙裡飛樂了,“好麼,這中秋月圓夜,不跟人家人團聚,反倒出來做賊,沒見過這樣的。”
“諸位誤會了。”
宮逡啞然失笑,連忙解釋道:“這是我鄂州習俗,名叫摸秋送子。”
“中秋之夜,月亮升起時,到彆人家偷瓜,還必須弄出動靜,讓主人家出來叫罵,罵的越難聽越好…”
“偷到瓜後,就打扮成小孩模樣,並且掏個洞,放上紅辣椒。敲鑼打鼓,送到無子人家,祝人早生貴子。”
“當晚婦女就得把瓜娃子放在床上睡,實不相瞞,我娘當初就是這樣懷了我。”
“瞧,估計東家馬上要出來…”
話音未落,就見不遠處農家小院,木門忽然大開,竄出一名剽悍婦女,兩腳蹦跳跺地,指著幾人破口大罵。
那罵人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剽悍婦女鼓足全身的勁,目紅耳赤,唾沫橫飛,明顯是在趁機過嘴癮。
就連李衍等人,都聽得渾身不自在。
那幾個“偷瓜賊”,更是手忙腳亂,從瓜田中跑出,抱著十幾顆大瓜,抬腿就跑。
這些“偷瓜賊”,都是半大不小的少年,許是興奮刺激,讓其中一名少年腳下拌蒜,直接撲倒在地,手裡的瓜也扔了出去。
“蠢蛋!”
為首的少年看到後,頓時大急。
這摸秋送子也有講究,若是偷到的瓜碎了裂了,都是不吉利,給誰家也送不出,被父親知道了肯定要罵。
他手裡抱著兩顆冬瓜,根本騰不出手接,隻得身子一彎,來了個蠍子擺尾,將一顆瓜夾在後腿上。
瞧這功夫和反應,分明是練家子。
但其他少年,卻根本反應不及。
呼!
就在這時,眾少年隻聽風聲呼嘯,眼前就突然出現個男子,伸手輕輕一撈,將另一個瓜握在手中。
來者,正是李衍。
“鬼!”
幾名少年嚇了一跳。
“鬼什麼鬼?”
為首的少年一聲訓斥,隨後渾身緊繃,後頸毛發乍起,“你是什麼人?來我們村做什麼?”
“周虎子,不得無禮!”
宮逡連忙走過來,沉聲開口道:“這位是貴客,我們有事找你爹。”
“啊,宮大哥…”
這為首的少年濃眉大眼,身板健壯,看到宮逡,立刻滿臉欣喜,“我爹在,快隨我來吧!”
“狗子接著,彆再掉了!”
說罷,小腿一彈,那枚冬瓜就落在後方少年手裡,李衍也微微一笑,將冬瓜遞給對方。
叫周虎子的少年,在前方帶路,而其他少年,則不停偷偷打量李衍一行人。
沒辦法,他們實在太過醒目。
無論人魈武巴,還是呂三身後蹦蹦跳跳的小白狐初七,胸前布兜裡的鷹隼,都讓他們十分好奇。
宮逡見狀,怕李衍等人不高興,就連忙轉移話題,開口問道:“虎子,今年摸瓜,怎麼弄這麼多?”
周虎子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宮大哥,你這兩年沒來,不知道情況。”
“村裡已經兩年沒人生娃娃了,也不知咋回事。對了,山上的雲道長說,要進山采藥,專門讓生娃娃,但進去幾天了都沒出來…”
“沒娃娃?”
宮逡也愣了一下,眉頭微皺。
這不生娃娃,可是大事,若是時間長了,村裡肯定謠言四起,說不定還會弄出什麼禍事。
但他另有要事,也顧不上搭理這些。
說話間,眾人已來到村子中心。
這裡靠近湖泊,和鄂州其他地方一樣,以宗祠為中心,不同的是宗祠靠近湖邊。
村子貧困,就連最有錢的裡正,也不過是個獵戶,院子建的寬敞一些,遠遠比不上其他地方土財主。
此刻院門大開,一名老婦已等在門口,看到周虎子就抱怨道:“你這娃,咋這麼費勁?快點,彆誤了時辰…”
說話間,就看到了宮逡一行人,連忙對著裡麵呼喊道:“當家的快出來,宮大人來了。”
院子裡立刻跑出一名漢子,身形高大,滿臉絡腮胡,身著嶄新布袍,同樣濃眉大眼,和周虎子有些相似。
“宮大人!”
這漢子一臉驚喜,隨後看向李衍等人,“這幾位是……”
“這幾位都是貴客,進去再說!”
宮逡與這周裡正,顯然十分熟悉,根本不廢話,直接帶著幾人進入院中。
院子內,早已擺了方桌。
方桌之上用木頭搭了架子,擺滿各色供品,還有月餅,香燭和五供養自然不可少。
這叫“供月樓”,祭月所用。
“諸位請!”
周裡正心中忐忑,帶著幾人進入房中。
他兒子周虎子,將冬瓜交給母親做娃娃後,就心中好奇,裝作沒事乾,溜達到堂屋門下偷聽。
“哦,諸位要進神農架?”
“正好,我明日也要進山,幫諸位帶路…”
“周裡正進山做什麼?”
“唉~雲道長幾天都沒出來,怕是…”
吱呀!
房門忽然打開,把正在偷聽的周虎子嚇了一跳,隻見一名滿臉凶相的光頭漢子對他嘿嘿一笑。
周虎子打了個哆嗦,連忙走遠。
“兔崽子…”
沙裡飛一樂,再次關上了門。
眾人在裡麵商議了一會兒,周裡正當即出門,給李衍他們安排住宿和吃食。
李衍等人也是趕了好時候。
正好中秋夜,周裡正是村裡最好的獵戶,抓了一頭鹿,還捕了不少河魚,雖說是鄉野小菜,沒什麼講究,但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酒肉下肚,多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周家的人也在忙碌。
那些偷來的冬瓜,很快被婦女們打扮成一個個胖娃娃,前來幫忙的村民們敲鑼打鼓,將冬瓜娃娃送向各家各戶。
院子裡,周裡正則帶著一家人焚香,舉行祭月儀式。
“又是一年過去了…”
王道玄望著天上明月,又看了看關中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沙老弟,待會兒隨我去湖邊,擺個法壇,祭祀一下兄弟們親人。”
“行!”
沙裡飛正色點頭,隨後餘光一瞥,看到李衍正皺著眉頭,似乎在側耳傾聽。
“衍小哥,怎麼了?”
“噓,彆說話,我聽著有女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