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精靈(1 / 2)

現在是星期六的早上九點鐘,江月年坐在一輛小型巴士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距離送秦宴同學去醫務室已經過了足足好幾天,她好不容易等來周末休息的機會,卻不得不在阿統木的催促下早早起了床,前往這次任務的執行地。

與之前幾次不同,這一回的任務地點不在市區之內,而是一個叫做“安平”的小村莊。

安平村在二十年前突發大難,所有村民不知怎地一夜之間全部失蹤。那時候異常生物還沒有大量湧現,人類對它們不具備合理的認知,甚至於,絕大部分市民壓根不相信有異種族的存在,因此警方想破腦袋也沒調查出個所以然,隻能以懸案作為終結。

現在雖然能把嫌疑鎖定在異生物作祟,可過了二十多年,早就找不到一丁點證據,案件的偵破仍然處於僵局。

至於安平村,由於那起匪夷所思的失蹤事件,已經很久無人敢搬進去居住,加上相關部門也沒有拆遷的意思,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成為了新時代的著名鬨鬼聖地,人送外號:荒村驚魂。

江月年今天要去的,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巴士啟動時發出嗚嗚聲響,江月年有些疲憊地眯了眯眼睛,在刺眼的清晨陽光下百無聊賴地想,反差感這種東西,似乎每個人都會有那麼一點。

比如阿統木表麵上是個十分專業的未來高科技係統,為了全人類的未來而兢兢業業工作,但要是褪去它那層一本正經的外殼,就會發現這廝不僅戀愛嚴重中毒,還是不折不扣的資深毛絨控。

比如看上去冷冰冰的秦宴同學其實是個溫柔的大好人,生病時整個人都軟綿綿的,還會因為韓國小甜劇的劇情而害羞。

那天她陪他去醫務室看病,稀裡糊塗地睡著又稀裡糊塗醒來,秦宴不知怎地,在那之後就一直紅著臉,把視線扭到一邊不看她。

江月年滿嘴跑火車地同他講話,得到的回應也隻有短短幾聲“嗯”和“啊”,本以為是對方嫌棄自己太煩,沒想到秦宴沉默好一會兒,用低啞得有些模糊的嗓音小聲告訴她:“……小心,彆離我太近。”

她一時間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茫然眨眨眼睛,

倒是另一旁的醫生阿姨磕著瓜子笑出了聲:“小妹妹,你就彆逗他了。你同學這是心疼你,怕給你傳染病毒呢,你可彆辜負他的好意,這一和你說話,可不就破功了嗎。”

阿姨把“同學”兩個字咬得格外重,江月年卻並沒有察覺這層意思。她的關注點單純又唯一,本來黯淡下去的杏眼倏地蒙上一層亮晶晶的光——

原來秦宴同學是在悄咪咪地關心她。

可他實在太安靜了一些。

初中時救下被不良少年欺負的同學是這樣,在長樂街暗中送她回家也是這樣,不管為其他人做了什麼、心裡懷著多麼溫柔的善意,秦宴都不會光明正大表露出來,而是獨自把它們咽回心底,不讓任何人知道。

是因為被排擠、被仇視太久,已經對彆人的看法完全不在意,也不奢求能得到感激了嗎?

僅僅是想到這個可能性,江月年就下意識覺得心口一沉。

話題回到最開始的反差感,要說還有什麼例子能精準反映這個詞彙,這次的任務對象絕對是其中之一。

精靈種族不僅以無懈可擊的盛世美顏聞名於世,同時也是出了名的溫順柔美,絕對能在“脾氣最好的異生物種群排行榜”中名列前茅。

江月年曾在電視裡見過精靈族的演員和模特,無一不自帶柔光特效,仿佛是世界上所有美好事物與璀璨光芒的集合體,憑借出眾五官與超絕氣質,在出場的刹那就能吸引觀眾全部注意力,讓人無比自然地聯想到“光明”和“希望”一係列的詞語。

可在阿統木的描述中,這次的精靈卻殘忍得近乎病態,終年生活在鮮血與陰影之間,是未來人儘皆知的惡魔。

【那女人叫謝清和,要我說吧,她就不正常。】

它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這樣說:【身為精靈,卻莫名其妙擁有了屬於邪靈的怨氣,也不知道生前經曆過多麼可怕的遭遇。聽說她曾經滅掉了整整一個村子的人,那村落直到現在還是一片廢墟,沒人敢進去。】

江月年看一眼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在腦海裡輕輕問它:“她是因為受到了村民們的排擠和欺負,才會選擇報複嗎?”

【誰知道呢。當年的知情者全死掉了,即使是我,也得不到具體有

效的情報。】

它冷哼一聲,語氣嚴肅:【謝清和的暴走是在距離當今的幾年以後。有個冒險團隊無意間闖入她棲息的山洞,並將其徹底惹怒,當場被血洗得一乾二淨、一個不留,從那以後,隻要有人靠近安平村,就會被她毫不猶豫地直接殺掉——不過你大可放心,謝清和現在還保持著很大程度的清醒和理智,隻要不做太過出格的事情,她就不會對你動手。但不管怎麼樣,萬事小心,這次絕對不是什麼簡單差事。】

江月年點點頭。

據她在網上搜到的信息來看,隻有生前經曆過極端痛苦與極致折磨的人,才會在死後化作邪靈,彙聚出無比強烈的怨氣。

這股怨氣會不間斷地侵蝕那人的理智,使其最終淪為隻懂得殺戮的工具,多年後肆意展開屠殺的謝清和,應該就是陷入了那樣的狀態。

至於現在的她麼……

雖然還沒到那麼瘋狂的地步,但一定早就黑化了大半,無論如何都不是個容易相處的對象,也難怪阿統木會格外警惕。

大巴晃晃悠悠地行駛,在一個多小時後抵達目的地。江月年滿懷心事地下了車,終於見到安平村的真容。

村落規模並不算小,聚集了幾十戶大大小小的人家。二十多年前的建築依舊保留著當年模樣,白牆黑瓦、錯落有致,如同一塊塊散落在地麵上的方塊——或是說,一個個方方正正、平躺著的棺材。

灰塵與蜘蛛網占據了絕大部分空間,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灰蒙蒙一片,無端透露出幾分壓抑詭譎的氛圍。

不愧是知名恐怖聖地。

【根據那個倒黴的炮灰探險隊來看,謝清和應該一直都住在山洞裡。】

阿統木說:【如果你準備好了,咱們就進去吧。】

江月年秉持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應了聲“好”。

山洞位於村落附近的山腰上,和龍人先生一起逃亡時,江月年也曾經進入過一個山洞,但與它相比,眼前的洞穴要寬敞許多。

漆黑的通道一直向裡麵延伸,一眼看不到儘頭,不曉得究竟有多麼幽深;通道兩旁是嶙峋石塊與成片的青苔,彼此交織出青黑混雜的色彩,為整個洞穴平添幾分壓抑氣息。

江月年把手機電筒打開,

小心翼翼往裡麵走。

她的腳步很慢,幾乎聽不到任何多餘聲音,輕盈得像是貓爪點地,這會兒洞裡安靜得怪異,仿佛能聽見刻意被她壓低的呼吸。

……謝清和就是在這種地方,獨自生活了好幾十年時間嗎?彆說幾十年,哪怕讓其他人在這裡孤零零待上幾天,大概率都會因為孤單和恐懼發瘋。

江月年不知往裡麵走了多久,在這個念頭劃過腦海的瞬間,忽然瞥見前方有一道黑色影子匆匆閃過。

不似人類的形體,也不是動物模樣,像一塊沒有具體形狀、飄浮在半空的破布,隻不過出現了一秒鐘,便在下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咦?那是什麼東西?

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聽見腦袋裡的阿統木大叫一聲:【小心,快躲——】

可惜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完。

與阿統木的呼喊同時出現的,還有如潮水般洶湧的漆黑浪潮。

濃鬱的黑色擁有了實體,像水流一樣充斥著山洞裡的每個角落與每處縫隙,在此刻一股腦朝她狂湧而來。

——繼而彙聚成一條條細長的觸手,從女孩白皙的腳踝與纖細腰身慢慢攀爬,逐漸席卷上她的小腿、肩胛骨與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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