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子年紀小,說話做事經常以姐姐馬首是瞻,見趙春蘭這麼說,歪著頭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回事,當即就道:“那就給二姐吃,我不吃了!”
許筱本就被許瑤的眼神盯得發毛,現在連軍子也倒戈了,便嘴一掘,簾子一摔扭頭就走:“誰稀罕!”
一碗麵條下肚,許瑤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攏著被子坐起來,環顧周遭,這間屋子不大,四麵用土坯砌成了牆,吊頂低使得屋裡黑沉沉的,大通炕從北牆一直通到南窗底下,頭頂上懸著個底部發黑的燈泡,人往起一站,不留神就會碰到頭。
下炕一步之遙就擺著一個掉漆的櫃子,玻璃推拉門裡放著瓶瓶罐罐等雜物。還有一個缺了蓋兒的大搪瓷缸子,上麵落著紅印:團結就是力量。
這是她從小住著的地方,處處都是熟悉,可又處處透著陌生。現在正處於七十年代,家家戶戶響應國家號召,為保證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同意就用糧票和補票,每家按人頭定量發放,如果實在人多不夠吃,家裡的青壯年可以去大隊的礦上做工,重體力勞動者一個月最高能得八十斤糧食。
許家有三兄弟,都在一個院子裡住著,許老太太和老爺子身子骨還硬朗,能震得住兒孫這麼多年就沒人敢提分家的事兒,老大許立仁,媳婦劉英紅性子潑辣,能得的便宜寸步不讓,算是能乾的,房裡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嫁到了隔壁村,現在屋裡隻剩一個兒子叫許少偉,還沒娶媳婦;
老三許國誌,媳婦田秀娥,性子嬌氣,話又多,生了兩個女兒,現在又大著肚子懷三胎;
老二就是許強勝,媳婦趙春來,也就是許瑤的爹娘,一共得了三個孩子,頭一胎趙春來生了個雙胞胎,許筱比許瑤早出生半個時辰,等生許瑤的時候滿屋都以為是個兒子,結果生下來卻是個姑娘,氣得許強勝二話不說扭頭就走,連名字都是許家老太太給娶的。
直到後來趙春蘭又生下許軍,許強勝才算過了心裡這個坎兒,隻是對許瑤始終算不上喜歡。
外間傳來刺耳的刮擦聲,是鍋裡的水熱了,趙春蘭正扶著灶台用鋁瓢將鍋底的水舀乾淨。許瑤嘗試著下地,腳踩在地上那一刻,心才算徹底落到肚子裡,她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夢。
將頭發用櫃子上放著的橡皮筋紮起來,套上了那件許筱穿剩下的半舊的棉襖,撩開簾子出了屋。
趙春蘭一看見她出來,急忙放下手裡的瓢:“你怎麼出來了?快回炕上躺著去。你爹晚上才回來呢。”
“娘,我好多了,能下地了,不是要做飯嗎,我幫你生火。”許瑤說著蹲在灶台前,專心瞧著裡麵燒紅的木條,爐腔裡的火焰跳動著,照在女兒白皙清麗的眉眼上,趙春蘭還不放心在她頭上摸了摸,確認燒退下去了,這才露出會心的笑容:“好,你幫娘瞧著,可彆讓火滅了,不然晚上你爹回來可要餓肚子了。”
許瑤乖巧地點了點頭,一眼不錯地望著爐腔裡的火。
有了她幫忙,趙春來做起飯就利索多了,沒一會兒就將切好的土豆下鍋,然後往裡倒了一盆白菜,土豆燴白菜就蒸好的窩窩頭,等到飯做好,天也剛擦黑,院門吱嘎響了一聲,許瑤知道那是她爹乾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