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閒吸了一口氣,強製自己不去想這件事,轉而道:“我聽聞沈大人被囚,沈府被抄。我回去潯江過,隻是聽說你跟著沈夫人去了周府,可我去周府時,周府也因私鹽案被抄了……”
“沒想到會在京城碰見你。”裴閒關心道,“沈姑娘在京城過的可好?”
他雖沒有說,沈江驪卻知道他趕回潯江又尋去周府,甚至去官府囚牢打探消息,全為關心。
以裴閒的品行,會為她擔憂奔走,沈江驪並不意外。
可真的發生時,她仍被深深感動。
沈江驪衝他深深行了一禮,“謝謝。”
“沈姑娘如此,裴某受之有愧。”裴閒慌亂躲開,立刻虛扶道,“當年若非姑娘出手相助,裴某今日還不知是人是鬼。”
“沈姑娘怎會在京城?”
裴閒又問起這個問題,沈江驪知道他並非想過問她的私事,他隻是見到沈、周兩府倒了,自己突然出現京城,擔心罷了。
“我投靠在遠親府中,一切安好。”
裴閒見她也穿戴不凡,且氣色極好,便也點頭放心。
兩相無話。
裴閒衝她拱了拱手,似要離去,才走出兩步,又想起她父親入獄,無家可歸,寄人籬下難免會有什麼困難。
他又回頭對她笑道,“我住在西坪小巷,門口有顆半人高的李子樹。”他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沈姑娘若有難事,可來找我。”
沈江驪點頭,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她自己如今住在國公府,但隻是一瞬的念頭,到底什麼也沒說。
看著那道身影在竹林中遠去,沈江驪莫名的想,這會不會是自己與裴閒最後一次見麵呢?
也許是吧。他們二人都似浮萍,自身來去漂泊尚不能定。
日光忽地變得強烈,陽光被層層翠綠的枝葉篩落在地上,細碎的香檳金色,像打翻了的金粉灑了滿地。
竹葉洋洋灑灑的墜,一陣不知名的蟲鳴聲響起,那抹紫色的淺淺憂傷,透過重重疏況緊湊的綠竹,落入那一雙清貴的眼眸。
沈江驪撇開落寞的情緒,急著去找清荷。
沿著青石板鋪的小路,一個轉角,便看見了圓洞門。
以及一道肅然的背影。
沈江驪頓步,她認出來了,是沈玨。
她並不想招惹他。
沈江驪這麼想著,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準備更換路線。
“你很怕我?”
沈玨的聲音像箭矢追了上來,將她釘在原地。
“過來。”
沈江驪權衡片刻,決定聽從。
她小心的走過去,隔了幾步遠,屈膝行禮。
沈玨目光落在她身上,閒適的圍著她打量了一圈。
沈江驪有種自己是耗子,被貓抓住了戲耍的恐慌感,她儘力忽視,眼觀鼻鼻觀心,“二哥哥。”
她有些時候站的像一根木頭,仿佛他過去所見那些狠厲奸猾,都是假的。
她站自己麵前裝成這副模樣,方才卻對著那樣一個泯然眾人的背影真情流露。
沈江驪似乎聽了他極輕的嗤笑了一聲。
“阿驪看見我,為什麼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