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嬋一個人待著,百無聊賴,晚膳後早早洗漱過了,坐在窗前望著月亮等人回來。
缺了口的明月高高懸掛著,清冷孤寂,發出隔著一層霧似的朦朧的柔光。
李輕嬋望著那明月,心道:“表哥若是這時候回來,不打燈籠也能看得清路呢。”
她想起尚未得見的鐘慕期身上的傷,招了侍女過來問:“表哥和三皇子關係很好嗎?”
會這麼問,是因為她覺得若不是關係很好,哪用得著大晚上帶著傷去見麵?
侍女正好把她晚上要喝的滋補湯送了過來,聞言笑道:“主子的事,奴婢們哪能知道。小姐若是好奇,可以喊侍衛過來問問。”
李輕嬋與侍衛不熟,沒敢去問,把湯喝了,繼續托著腮幫子看月亮。
她之前因為那毒的緣故晚上很早就會睡下,最近幾日算是好了一些,可還是習慣性犯困。為了保持清醒,披著外衣在窗口吹著涼風。
這麼等了許久,掩在枝椏後的明月都移到了簷上,也沒等到鐘慕期回來。
沒親眼看見他身上的傷,李輕嬋不敢閉眼。
終於聽見動靜時,李輕嬋正打著瞌睡,迷糊著辨清聲音是隔壁傳來的,倏地起了身,而後就低呼了一聲,是起得太急,膝蓋撞上桌角。
這一下撞得有點狠,痛得她咬起了唇,扶著桌麵久久不能動彈。
侍女守在外間,聽見聲音急忙來扶她。
“是不是我表哥回來了?”李輕嬋忍痛問著。
侍女點著頭,“侍衛剛來說了,是世子回來了,小姐現在就過去嗎?”
李輕嬋想現在過去,可是膝蓋疼得很,坐回去揉了幾下,等痛覺散去了幾分,才往隔壁去了。
隔壁房間燈火通明,卻不見人影走動,李輕嬋靠近了準備敲門時,忽有聲音道:“世子正在沐浴,請小姐稍待。”
侍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把李輕嬋嚇了一跳,抓著袖口往一旁移了一步,正好讓開了房門。
侍衛將房門推開,“小姐進去等就行。”
李輕嬋與這些冰冷侍衛相處也不習慣,下意識順從地踏進去一隻腳,然後猝然想起侍女說過鐘慕期不喜歡彆人進他房間這事。
遲疑了下,她道:“我在外麵等就好。”
“小姐若是凍病了,屬下都得挨罰。”侍衛說起話來一板一眼,沒有一絲聲調起伏,像是沒有感情一樣。
李輕嬋覺得不自在,微一頜首,踮著腳進去了,而後,門在身後合住。
兩扇門碰撞發出的聲音像是一道悠長的鐘鳴,在李輕嬋心底一層層蕩開,她突然間心生怯意,不敢再往前走了。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是不是不太好?
可轉念一想,又不是第一回這樣了,這時候想這些是不是有點矯情了?況且表哥身上還有傷……當初她病重站都站不住的時候,表哥可是親自照顧她,從來沒有過這些顧慮的。
李輕嬋說服了自己,但房間主人不在她就沒往裡麵去,隻在外間軟榻上坐下來。
榻上放著一張矮桌,桌上是燃著的燭台、幾本書和一盞茶水。
李輕嬋隻略微掃視了周圍一眼,就撿起本書翻看起來,可那書她看不懂,越看越迷糊,暈乎乎間聽見了水聲傳來。
京城的冬日特彆冷,大戶人家都習慣把洗浴室建在臥房旁,在裡間有一道小門是可以直接相通的,省得冬日洗完還要在回房的路上挨凍,想來這間也是這樣的。
是表哥在沐浴嗎?可是他身上有傷,不是不能碰水嗎?
屋內除了這水聲就沒彆的聲響了,李輕嬋隻覺得這聲音越來越清楚,臉莫名紅了。
她心中一陣燥熱,忍不住去開了窗子,涼風襲麵,讓她清醒許多。她又往外探身,想讓風再大些,好將她身上的熱氣全部帶走。
水聲被風聲取代,小了許多。
隻是還沒等李輕嬋徹底冷靜下來,院牆外火光衝天,隔著老遠都能看見攢動的火把,幾乎是將半條街都照亮了。
他們住的這個宅子不大,坐落在一個很普通的街道上,周圍也儘是些尋常人家。
李輕嬋覺得那景象不太正常,“咦”了一聲,側耳傾聽著,聽見外麵響起訓練有素的腳步聲與破門聲,隨後是男人的叫喊聲與婦孺的啼哭聲。
雜亂的聲響突然間交錯響起,將寂靜的夜打破,連他們的院門也被敲響。
李輕嬋有些忐忑,推開房門想去看看這是怎麼了,隻是不等她走幾步,他們院前就恢複了平靜。
侍女匆匆趕來道:“小姐,外麵是羽林軍在抓捕刺客,說是有人傷了四皇子,在滿城搜查呢。”
李輕嬋心頭一跳,忙道:“你說清楚。”
“奴婢沒聽太清,是問的院門口的侍衛。說是今晚四皇子遇刺了,那刺客很厲害,也很詭異。”
侍女麵露不解,接著道:“據說他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中了邪一樣自己往刀尖上撞去,這才受了傷。”侍女換了口氣,道,“羽林軍收到消息立即就追查了起來,說是四皇子命在旦夕,哪怕將皇城翻個遍也要把刺客找出來。”
“那刺客……”李輕嬋躊躇著問,“……也受了傷?”
“是,說是傷在身前右上方,現在羽林軍在挨家挨戶查身上有傷的男子呢。”侍女反應慢了些,這會兒才問,“也?小姐還知道誰受了傷?”
“沒有!我隨口說的。”看她似乎不知鐘慕期昨日受了傷,李輕嬋連忙遮掩。
她心中有些不安,鐘慕期昨日才受了傷,今日四皇子就遭了刺客,偏偏那刺客同樣落了傷……若是憑著這傷將鐘慕期認作了刺客可怎麼辦?
李輕嬋一心慌就全部表現在臉上,侍女急忙道:“小姐放心,侍衛已將人攔住,咱們這兒沒人敢闖的。”
李輕嬋與她想的不是一件事,一顆心根本就沒放下去,強自鎮定讓她下去了,自己又回屋裡等著了。
得把這事告訴表哥,讓他多注意著些。
隔間水聲依舊,她這會兒卻一點兒都不受影響了,滿腦子都是四皇子遇刺和鐘慕期身上傷的事情。
想得太入神,沒注意到隔間的聲音什麼時候停了,連腳步聲傳出來都沒察覺到。
直到有人喊了她一聲。
李輕嬋身子一抖猛地扭頭,沒見著人,隻有裡間傳來聲音:“阿嬋,進來。”
這聲音有一點剛沐浴舒緩後的慵懶,還有幾分自然的親昵,讓李輕嬋心底再次生出怪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