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溫德林突然覺得嘴裡有點淡,用一根手指劃了劃被薄紗包裹的纖細手腕。
“我上樓之前還看到他從冰櫃裡拿出了紅醋栗果醬。”
“.…..”
布魯斯很清楚地看見某人的喉嚨上下滑動了一下。
“那好吧,吾之劍。”葛溫德林的聲音稍加輕快。“你誠心之邀,我自當應約。”
十年….不,不知是過去了千年還是萬年,他的口味一點也沒變。
幼時的葛溫德林會滿臉雀躍地收下布魯西小夥伴帶給他的小甜餅,滿足得像是一隻滿捧鬆果的魔王鬆鼠。
而少年的葛溫德林則會主動出擊,為了得到更多的小甜餅而不擇手段…包括不僅限於在布魯斯格鬥訓練時,突然把他的黑色短發變長糊一臉之類的。
但現在,布魯斯看向葛溫德林蒼白的臉頰,嘴角拉平麵無波瀾,全身唯一的起伏隻有呼吸。
不開口時,任誰都會認為這是一尊沒有感情的石膏像。
就像十字架上的耶穌一樣。
時光一把將帶著稍許甜味兒的回憶捏成殘渣,等著歸人在泥土縫隙裡翻找,一不小心還會被混在其中的碎石割了手。
布魯斯默默地深吸一口氣,輕輕呼出。
他扭了扭脖子,重新掛上若無其事的皮囊:“好的,那麼……”
視線再次投向地板上趴著的蛇足之頭,委婉提醒道:“它們看起來很累。”
葛溫德林的蛇足與地麵接觸的部位隻剩下三個蛇頭,這三條花蛇以自己的下顎為支點,儘最大能力倒立伸長身子,蛇頭為腳,蛇身為腿。
斑駁的灰色花紋再加上想動不敢動的搖搖欲墜感,活像幾根年久失修的承重柱。
至於另外三條哪裡去了……它們因為比同事短了一截,夠不著地麵,鐘擺一樣吊在了同事們的背後。
因為衣裙和筆直三蛇的遮擋,可憐兮兮的家夥並沒有暴露在外人眼前。
布魯斯目測一番,確定葛溫德林現在有六米高。
按照人類的長度單位來計算,葛溫德林平時正常站立本來就有個2米5,此時的腳動升級更是把他的身高拔到了直逼天花板的地步。
這就是有伸縮腿的好處了,想長多高就長多高。
伸縮腿本腿可能並不樂意這麼想,這六條蛇臉上的表情統一變成了橫長的×,原本深紅色的信子顯得有些灰白,垂在地上一動不動。
葛溫德林默不作聲。
據他過往接見人族的經驗,矮小的人類會對巨大的生物產生一種天然的恐懼感,這是他們整個種族幾千年的老毛病。
所以他才會想拉大體型差距壓一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
但不知怎麼一下子用力過猛,就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布魯斯說完後,下一秒就換上一副標準社交麵容,黃金分割的完美微笑像一麵鏡子,明晃晃地反射出了葛溫德林犯下的幼稚錯誤。
葛溫德林不自在地瞟了一眼對麵牆壁,又沒忍住瞄向對方的左手,不知第幾十次地檢查布魯斯手指上環著的那枚銀灰戒指。
如此不敬,怎麼可能是他的好騎士。
記得伊紮裡斯魔女的咒術裡有一種叫做魅惑,能夠控製他人心智。
葛溫德林盯著戒指,思緒跑偏了一瞬。這個人類肯定是用了這招,才從他手裡騙到暗月的誓約之戒的。
啊,卑鄙的外鄉人。
朦朧的金光自他手中亮起,神明伸出手掌,於螢光中握住了一把月白的法杖。
他將法杖豎在胸前,金色耀芒伴隨著複雜的圓環法陣閃爍。
葛溫德林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布魯斯禮貌性地聳了聳肩,他關閉星空投影燈,走向幾步開外的落地窗。
他剛把手伸向窗簾,厚重的深藍色窗簾突然“唰”的一下兩邊彈開。
傾瀉而出的陽光炸在布魯斯臉上,他反射性地閉上雙眼,又馬上偏頭看向牆壁,到處都是霧蒙蒙的一層。
今天的陽光可沒有這麼強的亮度,看來是有人加了點料。
布魯斯眨眨眼,視野裡還帶著光斑,但已不能影響他的視覺。
他係好落地窗兩側的窗簾,望向窗外。
星星點點的白花杜鵑灑在綠叢間,雪花一般聖潔,冰晶一樣透亮。
華貴的晨光從天際屈尊降落,親手為每一朵五角小花加冕,明金的光澤就此籠蓋了純白的花。
忽地,就像是有人扯過一片雲紗遮擋太陽,陽光逐漸平和下來,視野之內一切景物恢複了正常的明暗。
布魯斯抬起左手,窗外照射而來的日光穿過五指指縫。
不知是不是因為手指的遮擋,環著無名指的那枚銀色指環,處在了陽光的背